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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几年的时候同性恋还算是精神疾病,米瑞兰是儿科医生,总在医院里呆着,也零散地接触到一些这样的人,大多都是去心理医生那儿咨询的。她偷偷去看过,有个和她儿子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儿,在治疗室里做什么厌恶疗法,呕吐的声音听得她心里一揪一揪的。孩子的父母就在诊室外边,父亲铁青着脸,母亲噼里啪啦掉眼泪。 她掉头就走。 年晓米坦白的那几天连饭也吃不下,他心里难受,但是更怕mama难受,那比不让他吃饭还要命。米瑞兰看着儿子尖尖的下巴,心疼得不行。她是狠不下心去让儿子受那等罪的,何况这种事她打听过了,就是遭了那份罪也未必治得好,就算了么,咱喜欢男人女人,碍着旁人什么事了。 一晃这么多年,年晓米念了个还算不错的大学,找了个赚的比普通工薪多也多不了多少的工作,日子也算是安稳了。 但是年mama又开始犯愁,因为儿子交不到男朋友。 她在网上逛来逛去,发现所谓的同志圈子混乱得超乎自己想象,让儿子网上交友的念头算是绝了。至于现实里,似乎就更没多少希望了。 年晓米二十四了,年mama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发现他对帅气的男人也是淡淡的,完全没有当年年爸爸见到异性时的热情主动,也没有自己做姑娘时看见漂亮小伙子会脸红的情况发生。年mama开始不安了,她认真研究过资料的,性向除了同性,异性,双性,还有一种叫无性。最后这一种在年mama看来还不如同性恋呢,一辈子孤孤单单的,到老了可怎么办啊。 年mama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都是自己对不起儿子,自己老公也对不起儿子,想得简直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年晓米停下筷子,仔细看了看发呆的mama,小声问道:“你咋不吃了?” “哦,在吃,你也吃。来,多吃点排骨,你看你干巴瘦的,什么时候才能长胖……”年mama絮絮叨叨。 年晓米的注意力果然又被转移到了食物上。 这就是吃货的幸福。只要有好吃的,什么都成了浮云。 贪吃这件事其实这也怪不得年晓米,他小时候被饿怕了。 年爸爸的家在外地,离得太远够不着。米瑞兰家里又人丁稀薄,只有一个久病的母亲由jiejie照顾着。年晓米父亲刚过世那会儿,没人能帮着她带孩子。常常是她在医院里昏天黑地地忙完,才想起儿子还被丢在托儿所,心急火燎地赶过去,一面给阿姨赔笑脸,一面还要安抚饿得眼泪汪汪的儿子,怎一个难字了得。 年晓米二十几年人生里最糟糕的记忆之一就是mama值夜班的晚上,二十几平米的小屋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而言大得可怕,他从里屋转到外屋,厨房转到阳台,找不到吃的,也找不到爸爸,就趴在阳台的窗子上一面啃手指一面往大院门口望,黑乎乎的人影一个又一个,哪一个都不是他的mama。 高考时,年晓米想也没想就填了本市的大学。他恋家,恋妈,走远了,他怕自己死在外面。 米瑞兰做饭的手艺很是不赖,年晓米打小吃着mama的饭菜长大,养出了一张很刁的嘴,很有点孔老夫子割不正不食的架势。于是进了大学,他理所当然地悲催了。大学食堂的伙食,人人都知道是怎么个状况。年晓米每个周末都往家跑,还是过得有点半死不活。每当他看到食堂炒得看不出原材料的菜色和半生不熟的米饭,满腔食欲就统统都化作了怨气。头一个学期下来,年晓米掉了整整十五斤。 学校后头的腐败街饭菜倒是好吃,可是年mama不放心,谁知道都是拿什么东西做出来的! 于是年晓米靠着一台豆浆机和一口电饭锅走上了自力更生的道路。他的吃货本质也从那时候开始逐渐暴露。 到了大二,整个西区都知道,男寝C栋住着个自己做饭吃的男生,而且还做得挺好吃。年晓米凭着他的好手艺交到了不少朋友,或者说,饭友。人多点子多,信息也多,大伙儿隔三差五就凑份子出去搓一顿。等到他大学毕了业,这帮吃主儿已经把城里干净又好吃的饭店差不多都扫过一遍了。 知味居那时候还没这么高高在上,就是新城区一个挺好吃的大饭店,不过那时候就很贵了。年晓米他们一帮人挣扎了许久,把散伙饭定在了那里。到现在,三年过去了,他还常常想起那幸福的一夜,除了席间菁菁跟他告白把他吓了一跳外,那真的是个很完美的夜晚。 尤其那道挂炉鸭子。三吃,酥皮蘸甜酱,嫩rou蘸椒盐,鸭架以冬笋和肘丝烹制。听说那时候知味居的老板还在下厨,能吃到他亲手烧的菜,真是一件幸运的事。可惜再大一只鸭子,也架不住一群二十岁出头的大姑娘大小伙子的一通猛抢。年晓米一共只夹到三筷子。最后只能一边喝着虾蟹面里的鲜汤一面在心里回味那美好的味道,他觉得老板的家人真是幸福死了,随时都能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重要的是还是免费。自己mama烧菜也好吃,但是mama不可能什么都会做。当然,知味居的老板也不可能什么都会做,想到这里,他心里平衡了。 呐,你看,人生就是有得必有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巴拉巴拉……年晓米同学还是很会开导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年晓米有星期一综合征,重点表现为头脑发昏,浑身无力,情绪低落,食欲减退。年mama好不容易把儿子从被筒里挖出来,一回身的功夫,年晓米又啪叽倒了回去 不过最后他还是顶着两只蚊香眼迷迷糊糊地挤上了公交,因为mama跟他说,有点想吃知味居的虾饺了。所以他要早早去,争取把该做的工作都做完,这样才能抽空在上班时溜出去买东西。 年晓米讨厌月末,月末是财务部的灾难。当月末撞上星期一,这只能是一个杯具。他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成堆的凭证和票据里,期间还被纸片在手指上划破0.8厘米长小口一个,流血一滴,年晓米举着手指四处翻找创可贴,内心数头羊驼咩咩乱叫。 好容易挨到吃午饭,他领了盒饭回来,炒白菜,炒大头菜,还有一个似乎是樱桃rou?年小米咬了一口,吃到一嘴甜糊糊的淀粉。资本家残酷剥削劳动人民啊,公司效益那么好还吝啬这点午饭钱!年晓米愤怒了一小下,舔了舔嘴角,偷偷摸摸把手伸向背包。 年mama怕他加班挨饿,特意做了点小食给他垫肚子。大号分隔的保鲜盒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蟹子青瓜卷和酱香孜然鸡翅中。 年晓米又幸福了,这才是生活啊!幸福了三秒钟,一个声音从身后幽幽飘来:“小年啊,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 年晓米默默咽下嘴里的青瓜卷:“呵呵。” “呵呵。”同事李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