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重逢
第四章:重逢
藏在暗处的许佑归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这一路的追赶耗费了不少力气,头上的汗珠从脸侧滑落,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嗓子眼传来的心跳,就像是下一秒就会被他哕出来似的。 原来是因为受伤,他的丹息一时没有藏住,他也是假意掉下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被划出了血。 收好后,他闻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庸众。 直到确定那俩人离开后,许佑归才放松下来。 “真是倒霉透了!” 许佑归以为自己只是丢壶酒,可是一摸身上,连剩下的那银子都没有了。 他招谁惹谁了啊!!!许佑归崩溃得想骂人,又怕把那些人惹回来。他这回可是真跑不动了。 好像也就五六年的时间啊?他就退步成这副鬼样子了? “居然能被这种宵小追上……”许佑归默骂道。 夜晚的宵禁,就算是他走到城门,守城的士兵也不会让他进的。但京城外是荒无人烟的密林,隐着不少豺狼虎豹,指不定晚上让什么东西吃了呢。 那也比遇到莫名其妙就要上来直接杀人灭口的小贼好了多少倍不是? 他想着明早再进城吧。 许佑归打了个酒嗝,他记得这个方向。 月色入林间,微风中裹挟着潮湿的气息,水流的声音逐渐清晰。穿过重重树林,脚下的泥土渐渐变成了卵石河滩。许佑归走在河边,捧起一捧清水,打湿了脸。 他很快就彻底清醒过来,但只是更惋惜他丢的银子了。 要是让他知道那宵小姓甚名谁,管他家住哪门哪户,他一定要去他家门口泼三日的恭桶!就算是什么权贵他都认,反正他想把风若皇帝浸恭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刚刚用溪水洗干净脸,许佑归自己早就忘了到底多久没洗澡,身上的脏污都连脸都认不出来了。 他这副模样,真是狼狈可笑,和自己简直不能再般配了。 许佑归解开身上的破衣服,泡在水里压块重石,自己慢慢走进河水深处。 冷冰冰的水激的他打了个冷颤,他只能忍着寒意清洗自己脏乱的头发。直到把所有的杂碎都清理干净,才能看出他原本的模样。 赤果的身体披散及腰的长发,从水中起身,湿漉的头发紧贴着身体和面颊。乍一看高挑出众的身材,即使未披寸甲也能看出他不凡的气质。 许佑归又一捧清水打在脸上,将头发撩到了耳后。 上扬的眉眼生的极俏,侧颜凌厉,活像个话本子里那种冷若冰霜的美人。 从身上洗下的污泥尘土,浑浊了一片溪水,可他站立在水中,即便后背刀痕遍布,他的身体也在这寒凉的月夜下皎洁如霜纱。 他还记得有人说过自己生了一副坤泽的身子,当初他不觉得,如今看来确实有几分像了。 这些年的朝不保夕,让他瘦弱不少,许佑归看着河面上倒映出来的自己,只觉活下来真是一件太过于离奇的事情。 一阵风吹过,许佑归打了个喷嚏,将思绪放回眼前。 他们的主子,究竟是什么人?现在洗干净了脸,许佑归盯着倒影,也不见得他现在这幅样子,究竟哪里像是京城茶馆里,那说书人话本子里才存在的许将军了。 风若八年前灭如越建立国,但如越真正覆灭,是在六年前,如越最后的城池,鹤怀城被攻破,如越太子下落不明。 按理说,改朝换代,前朝的一切都应该讳之不及。但是即使有关如越皇帝如何残暴,百姓如何水深火热民不聊生。关于这位许将军的传闻可从未有半分笔墨诋毁。 二十从军,二十五独守一城,本应该几日之间就破开的鹤怀城,被他一个临危受命的将军硬生生守了两年。 许佑归经常在酒楼的附近行乞,那些故事多多少少,听得他耳朵都要磨出了茧子。 一度甚至说得,甚至要比风若的襄王殿下还要威武不少。 尤其是在说许将军被内鬼设计,破城之时还以身作饵,护送前朝太子离开时,说以一敌百,被当今圣上一箭毙命,乱军踩踏而死时,还要连连惋惜。 惹得听众拍手叫好,兴致高昂,就连打赏的铜板都能多扔几块。有时滚到桌子下的,会被许佑归眼疾手快地捡走,叫骂他的人也为了赶紧听到后续,舍不得离开半步。 “许将军真的死了吗?” “当今圣上一箭封喉,那还能有假。” …… “嘶——”许佑归擦去了脸上的血迹,四下无人,他没有再收起自己的丹息。即使是乞丐也有乾元,那两个贼人不可能凭着丹息就能找到他。 “他今天,不是有机会杀了我的吗?” 许佑归现在回想起,只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些事情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过这么多年后,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居然还会有转机。 他望向京城的方向,成王败寇,难道他还会有机会……复仇吗? “京城的乞丐虫蚁一样多,但大多都是庸众,即使是乾元也是残废了的,或许那人是坤泽也说不定……” 如果不是残废,哪个乾元还会当街行乞? 权奕拿出自己的帕子,将剑锋上那一滴干涸的痕迹擦下。 “是乾元……”他不会记错。 “是,属下尽力。”银鬼向权奕作揖,离开了。 银鬼离开后,权奕攥紧那帕子,上面的血迹干涸发黑,那所谓的丹息就像是他痴心疯后的幻觉。 可他这次真真切切闻到了,那朵深居湖中,妖冶的睡莲丹息。 就算是那上面曾经沾着什么味道,此时此刻也只有酸涩的香橼气息了。 权奕攥紧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就算是梦里,他也渐渐看不清许佑归的脸了。 “求求你了,我不想把你忘了。”权奕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