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癫了我害怕
别癫了我害怕
舆论如燎原烈火,翻腾不息,将温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温怀江用尽各种手段想平息这场风波,情况反而愈演愈烈,他亦清楚这股势头必有幕后推手,元凶却迟迟查不出来,迫不得已,他只能硬着头皮前往岑家,借着拜访的由头寻求援助,温漾坚决地提出她也要跟着去。 父女俩就这样心情复杂地跟随佣人步入了岑家宅邸。 温怀江低垂了眉眼,瞧温漾头上口罩、墨镜、帽子一样不落,被捂得严严实实,活像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无声地叹了口气。 “晚上我请了心理医生来家里,你不妨去见见,不要太憋着,会憋出事。” 温漾点点头,手捂上肚子,语气有些含糊窘迫,道:“爸,要不你先去见岑伯伯他们吧,我、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想去趟洗手间。” 温怀江眼神中流露出理解,拍了拍她的肩,温和道:“去吧。” 正当他打算叫佣人为温漾引路时,被温漾及时制止了。 “告诉我洗手间在哪里就行,不用麻烦别人。” 温怀江点头答应,“上完就来找我,别乱跑。” “嗯嗯,我知道。” 温漾转头借助系统的精确导航,绕去后花园见到了正在逗猫的裴白珠。 那是只品相高贵的纯种布偶,正姿态慵懒地盘踞在裴白珠怀里休憩,忽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猫立即警觉地抖动了下耳朵,似乎感知到某种危险的临近,瞬间睁开一双如蓝宝石般的猫眼,飞快地逃窜了。 裴白珠拍了拍粘在身上的猫毛,还没等他看清来者何人,一道如疾风般的黑影已将他猛地从秋千上提起,紧接着,他后背重重砸在了旁边那棵粗壮的大树上。 温漾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布满血丝、颓然的眼睛,随后她双手牢牢捏着裴白珠的肩膀,看向他时心里本能地滋生出了浓重的厌恶。 “把我害成这样,你倒是挺悠闲的啊?” 裴白珠惊恐地回过神,感到后背不止是疼了,还冒着冷,他万万没想到温漾这个疯女人竟知道他在岑家,还胆大包天地找上门来,毫无顾忌地就直接对他动手! 不论是生理或心理上,他都极反感她的触碰,试图挥手将她推开,却是没推动,转念一想,岑家纪律严明,怎么可能放任她一个外人随意闯入,还敢这样的胡作非为。 难道是因为沈初棠看到了那条视频,带着她来找自己出气的么? 思绪顿时纷乱如麻,裴白珠心想这件事他才是受害者,沈初棠不应该更心疼他么? 下一秒,他又像泄气的皮球般在心底有了答案,沈初棠早已经嫌弃他了,哪还有可能会心疼他。 可这个疯女人既蠢又毒,到底哪里比得上他,明明一开始,沈初棠也是为了帮他出气……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一种被抛弃的痛楚与不甘逐渐侵占了整个大脑,裴白珠此刻对温漾的怨恨直达顶峰,内心腾起一股想要撕碎她的冲动,又生怕沈初棠随时可能找过来,于是,他便迅速恢复回了平常那朵柔弱无助的小白花形象,像猫一样的眼睛蒙了层水雾,颤声道:“视频的事,我不知道,不是我偷拍的,也不是我……” 裴白珠越说也是越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的无辜,他从未料想到精明如斯的岑卿易想要温漾身败名裂,是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也不清楚那段视频岑卿易是从何得来的,他亦很后悔,害得自己也被卷入其中,网上的各种言论非但没有给予他任何安慰,反而令他倍感羞辱,颜面尽失。 一帮多管闲事的东西,月收入怕是都比不上他的一顿饭钱,哪来的资格评判他的遭遇?还争先恐后地跑来同情他,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你少给我装了!你觉得我会信?”温漾发了疯般摇晃着裴白珠的肩膀,情绪激昂地打断他,“我告诉你,我现在算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好过!” 裴白珠清瘦的背一下又一下狠狠撞击在树干上,骨头都几乎快要断裂了,他脸上浮现出脆弱而痛苦的表情,心底却暗暗期盼着沈初棠可以尽快出现,好让他亲眼见识下这女人疯疯癫癫的一面,以及自己是如何可怜无助地被她欺压! 【宿主你在干什么!主角受的好感度为什么一直在下降!】系统忍不住急了。 温漾心道:“你个死机器能懂人类复杂的感情吗?我自然是有我的打算,你不懂就滚一边去,别妨碍我做事。” 系统觉得此话好像颇有些在理,言听计从地滚了。 不过经系统的提醒,温漾发热的头脑倒逐渐冷静了下来,态度也随之转变,她攥住裴白珠的手腕,决定还是不抽他了,谁知道这里有没有藏着摄像头,关键时刻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哦对了,还有录音笔! 温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另一只手胡乱拍了拍裴白珠的衣袋,确认里面空空如也,她调整好呼吸,抛下了脸面,强忍着恶心还有略微的不适,尽量将某岛国片里的经典场景复刻得含蓄了些,轻飘飘说了一句:“那天在酒店,你也不想被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裴白珠一直处在种“半强迫”的状态,闻言脸色立刻就变得难堪起来,显然知道温漾口中的那天是哪天。 虽然他拿的是身娇体弱受的人设,但绝大多数的男女毕竟都存在着天然的体型差异,裴白珠个子高挑,温漾想和他对视还得抬眼,这让她相当的不爽。 她按耐住了想把他一脚踹倒的冲动,眉眼狡黠地弯起,笑道:“你以为我就没有你的视频了吗?” “光让我一个人霸占热搜有什么意思,干脆咱俩联合起来搞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怎么样?等开学那天的道歉会上,不,待会儿回家我就让全国人民都好好看看,你是怎么在我手里——欲、仙、欲、死、的!” 后几个字,被温漾夸张地重重咬在嘴里,像一把尖锐的锥子直接刺进裴白珠的耳膜,他听后气得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再也装不下去了,推搡着她破口大骂,“我cao你x!你无耻!” 裴白珠的脸红里绝对没有掺杂着任何不好意思的情绪,全然是盛怒之下的生理反应,宛如一朵脆弱的小白花瞬间绽放成鲜艳欲滴的玫瑰,令人情不自禁想去哄一哄,逗一逗。 温漾压根没那想法,惊诧地睁圆了眼睛,她原打算先诈诈这小子,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子就破防了,简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反应极快地挟制住他,不甚在意道:“换句脏话说吧,这句不适合你。” 眼见自己连一个瘦小的女人都打不过,裴白珠整个人都要碎了,直接开启了撒泼模式,大吼大叫起来,“都是你的错,都是你活该!你个贱人!疯子!我要告你,我要告你下药猥亵我还威胁我!” 妈呀,大哥你颠起来怎么比我还恐怖哪! 温漾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先捂住了裴白珠的嘴,生怕他发出的动静会引来佣人。 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剧烈挣扎,她索性什么也不顾了,用力将他抵在树干上,凑近他耳边,话音平稳,“你说的对,是我活该,可你呢?其实你也很享受被我欺负不是吗?我陷害你的小伎俩明明都那么拙劣明显,你既然能凭自己的成绩进入意安,那么肯定要比我聪明得多吧,怎么可能次次都中我的套,你不就是想利用我的恶毒彰显你的可怜,让聂云谦更加心疼你讨厌我吗?我也真的傻,事到如今才看明白!” 裴白珠被戳穿了心思,竟是呆楞地靠着树不动了,温漾慢慢松开手,随即她摘下憋闷的口罩,扯出个释然的淡笑,“不过你该庆幸,我看明白的不算晚,只要你愿意配合我,我保证不会再找你的麻烦,还有,其实我早不喜欢聂云谦了,就因为他,我变得像个神精病,还做了那么多错事,这段时间我真的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裴白珠喉间溢出声冷笑,精致的面容变得扭曲,“你是不是看到沈初棠护着我!你嫉妒了!故意勾引到他,又跑我面前来耀武扬威了?” ……?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温漾被裴白珠的脑回路搞得宕机了下,眼中闪过一丝假意的伤痛,定定地凝视着他。 那双原本浑浊颓然的琥珀色眼眸,此刻仿佛被拭去了蒙尘,霎时间变得透亮而灵动,裴白珠一时无言,不得不承认温漾看着是比以往和善了很多,许是因为她今天面庞很干净,卸下了那层像小丑一样的土气妆容,这令他感到不适,甚至陌生。 他并不觉得温漾的威胁是在虚张声势,因为这的确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眼下他最担忧的是那段视频万一真的存在且泄露出去,被所有人看到,即便他再怎么解释自己是被陷害的,后果也不堪设想。可若要配合这女人不就等于对岑卿易的背叛……他同样也难逃其咎,但不管怎样,前者所带来的影响无疑更加严重。 不过这女人确实挺蠢,或许还有谈判的余地。 裴白珠侧头避开同温漾的对视,将目光转移到围栏里随风轻摆的花叶上。 尽管花期未至,那些花却依然开得绚烂夺目,他深吸口气,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温漾抬起手,激起裴白珠一阵颤栗,她却是随意地拂去了他肩头的落叶,平静道:“我霸凌你是事实,这点没法否认,所以开学那天的道歉会,我只需要你的原谅,并且我已经向校方提出了退学,以后再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裴白珠虽感意外,但身体却逐渐放松了下来。 * 岑夫人是位极具事业心的杰出女性,由于公司事务繁忙,她鲜少露面,家中只有岑父和岑家的少爷在,两人显然猜到了温怀江是为何而来,态度显得有些冷淡,言语间透露着对此事的无能为力。 温怀江早有准备,缓缓向二人解释道,温漾失踪后受到惊吓,丢失了一部分魂魄,因此性情大变。但幸运的是,前几天在一位大师的帮助下,现已完全恢复了过来。温漾恢复正常后,也对自己从前的行为深感后悔和愧疚。不然以她过去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答应向那个男孩公开道歉。 他还提起温漾小时候有多乖巧懂事,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毕竟一个人的本性在童年时期就已经形成,不可能长大后毫无缘由地就变得不似常人般那么极端。 温怀江最后说他也录了一段道歉和澄清的视频,只请求岑父可以帮忙“引导”一下网络上的舆论。 哪知父子俩听后竟是一同笑了,岑父甚至质疑他是不是因为温漾太过叛逆,导致他精神压力过大,才什么胡话都信。 他又将话题转移到了婚约上,对温怀江表示,虽然自己这个“儿媳”是有点儿粗鄙不堪,难登大雅之堂,但他完全不介意,还承诺等温漾嫁过来,他会将她当作第二个亲女儿来重新教导,让温怀江放心。 然而他说完,谁也没注意到,岑家的少爷,也就是岑卿易,这人脸上的笑容却rou眼可见地有些僵硬。 面对未来“亲家”的冷嘲热讽,温怀江深知温漾倘若真的嫁到岑家,那就是掉进了无底的火坑,但他却连自己女儿的婚姻大事都无法做主,心中分外悲凉,面色难堪地起身告辞。 温漾解决了大麻烦,精神焕发地回到岑家大厅门口,准备去解决另一大麻烦。和裴白珠的交谈完也就不到一个小时,被追问起来,大可以谎称宅子太大太绕,她迷路了。 而恰巧此时,温怀江却失魂落魄地从大厅里走出来,父女俩意外地在门口碰上了。 温怀江没有追究温漾上个厕所为什么耗了好长时间,只是带上她一言不发地默默走出了庄园大门。 温漾察觉到温怀江的心情似乎比来的时候还要沉重,便试图想安慰他,却不知道从何开口,怯声道:“爸……对不起。” 温怀江轻抚了温漾的头顶,尽力挤出一个微笑,“不怪你,是爸爸没用。” 多年来,自责的阴影始终如影随形,如果不是他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女儿又怎会失踪,从掌上明珠跌落泥潭,遭遇那么多的苦难。 他只怨自己还不够强大,没有能力为她扫清一切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