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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叫了他的名字。 骆林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病床上段非的脸 。 段非还是半昏沉的状态。似乎身上的力气不足以支撑他将眼睛睁开了,每次他将眼皮缓慢地撑开些许,不到一会儿马上就会脱力般地阖上。反复了几次,段非的眼睛重重闭上了,没像前几次一般试着睁开。 许久段非都保持着闭着眼的样子。骆林的脸上如他来时一般没有任何表情,身体却细微地发起抖来。他缓慢地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监护仪。 墨绿色的监控屏上显示着段非的心跳。骆林是过了三五秒才将目光聚焦好了。他怕自己看清楚了,见到一条直线。 幸而不是。 骆林闭上眼睛。他的头低下去,右手抬起来,缓慢却用了死力地,攥紧左胸口处衣物的布料。 他无声而缓慢地从鼻腔里呼出气来,像是在缓解某种疼痛。 …… 然而在骆林来的那一天,段非终究还是清醒了过来。他看清楚了面前的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发出坏掉的风箱一般的声音。他还试图转过脸去,想要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脸。随着他的动作,他手上的针头被一阵拉扯,固定用的医用塑料膜下开始渗血,皮肤下鼓出了包。 骆林站起来,一手握住段非的右手腕,一手捏住塑料膜的一个角,然后瞬间用力将塑料膜连着针头揭了下来。段非的手背还在出血,骆林按了传唤铃,然后慢慢把段非的手放回到被子上。 松手之后,骆林才发现自己在段非的手腕上留了印子。明明他只是稍微用了些力,痕迹却触目惊心。 骆林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默默地站在床边,用从上往下的角度看着段非。段非还在徒劳地试图用手挡着自己,骆林却早就把他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 段非没有了头发。他原本应该已经瘦脱了型,现在看起来还有些rou,全都是激素的作用。黄裕仁所预言的眼周绿色瘤虽然没有出现,他的眼底却留下了反复出血的痕迹。他看起来显得很苍白,这就显得他身上的瘀斑异常显眼。 骆林没有动,就那么看着段非。护士不一会儿便进来,见着段非的手背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匆匆地又跑出去,回来之后重新给段非扎针。 段非终于也只能把手放下来,在护士忙活的时候侧过头,不去看骆林的脸。 一直等到人走了,骆林一直都保持着站着的姿势。 等到护士的脚步声在走廊的劲头消失了,骆林从长裤的口袋里慢慢掏出一张纸,放在段非的手边。 “……为什么?” 骆林问。 那是段非交给陈兴豪的那张纸。 段非的呼吸声变得明显起来。过了很久他才说: “……对不起……” 骆林笑了,却不是用他往常会笑的方式。他的牙齿咬紧了,眉头不自觉地想要皱在一起。他很努力的在笑,扯动嘴角的时候嘴唇在抖。 “你为什么要道歉?” 他的表情像是在压抑某种怒火,声音听起来却像是要哭了。而段非终于抬头来看着他的脸。 两个人对视良久,骆林正准备回过头去不再看他,却在那瞬间听到了段非说: “……我喜欢你。” …… ……不会有比这更不合时宜的表白了。 话说出口的同时,病床上的段非仿佛被人用冷水兜头浇下一般,瞬间清醒过来。他微微张了张嘴,最后却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来。 骆林嘴角的弧度慢慢地回落到平直的一条直线,拳头也慢慢地握紧。他的脸侧鼓出来一条带着棱角侧线,大概是咬紧了牙。然后骆林慢而用力地闭紧了眼睛,鼻间甚至产生了褶皱。 段非放在被单外的右手开始抖,他抬起左手按住了自己的手腕关节。他忽然不想看骆林现在的表情,那让他觉得冷。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骆林的问句,那么只要闭嘴就好了。但是也许是病了太久,他之前无数次的心理建设在见到骆林时早就变得粉碎。所以这唯一的禁句成了现在他唯一想说的一句话——实际上,不管骆林对他说出什么样的话,他能想到回应的就只有这一句话。 病到这个地步,段非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他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具掏空了感情的壳子,现在该交待的事情已经交待完了,他甚至可以平静地跨进坟墓里去。然而先前被他掩埋的对于骆林的感情,却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瞬间苏醒过来。这感情将他空洞的躯壳填满,让他的理智碎成一地的渣滓,然后硬生生地拽着他从地狱走上来。 除了喜欢之外他再也不知道说什么。等到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骆林慢慢地低下头来,整个人都有些微微地抖。等到他再抬起头的时候,段非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种从未在骆林眼里出现过的眼神,让段非的心不断地向下坠下去。 那眼神段非在别人的身上见过很多次。曾经有个被他拳脚相对的门童用着那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然后低声说,你这种人,死了就好了。 到了最后,骆林竟然也会用这种带着恨意的看着他。 下坠的心脏终于触到了地面。 段非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为什么还没有死呢。 毕竟就算自己活着,对他在乎的人来说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在极度的自暴自弃中,段非像是自虐一般地看着骆林的脸。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下巴。 他想,骆林的五官真的很好看。 恨就恨吧。在死之前,他只想记住这张脸。 骆林看着他,他看着骆林。段非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根本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应对。 先转开头的人骆林。骆林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像是有人抽走了他的脊梁,他颓然地松开了全身的力量,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 段非跟着他的动作转过头,听见骆林低声地说: “为什么啊……” 段非的全身都已经冷透了,听着骆林的声音都觉得远。他想自己也许不该这么继续看下去了,甫一眨眼,却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了下来。段非的喉结上下耸动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被哽住了。 究竟为什么会哭,段非自己都不知道。他面无表情地对着骆林,看着眼前的骆林弯下腰去,把头埋进双臂里,手紧紧扯住头发。骆林的手指指节全都泛了白,他的动作应该很用力。这让段非在一片麻木的痛感中竟然又感觉到了新的疼痛。 别这样。段非想,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不要这样对你自己。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骆林哭了。 段非看着眼泪从骆林紧紧闭合着的眼睛里涌出来,觉得又有人往自己身上狠狠敲了一棍。骆林的肩膀耸动着,喉结上下起伏,无声无息压抑着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