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从一开始，爱上薛长平就是慕也的劫难。
也许从一开始，爱上薛长平就是慕也的劫难。
黑色莲花刺绣的衬衫在医院的灯光下显露出来人的不简单。 手机被拿走，他们恭敬地将她请进了地下车库。 黑色商务车里，早已有人等待，是薛陆耀祺。 ——她正在视频会议，看到灵药站在车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上车。 旁边的人员散开，把安静的车内空间留给这对尊贵的奶孙。 “怎么不叫人？吃饭了吗？”薛陆耀祺平静地目光透过眼镜片，看向灵药，然后顺手把视频关掉。 灵药不由自主地开始心虚，也许是惯性，也许是饥饿，“奶奶好，我吃过了。”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撒谎。小林，去拿一份盒饭来。”车外传来助理的回应。 “你撒谎的时候总喜欢扣指甲，我知道。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回温杜里。”薛陆耀祺就像不记得这三年的疏离，也不知道今天陈洛迟的事情，语调平稳。 仿佛就是出来散步一样。 灵药把手捏紧藏到背后，回答了一声“好。”她咬住下唇，抑制住自己想要脱口而出的质问。 她现在心绪不宁，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仿佛在扫雷，偏差一步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林助理回来的很快，带来了一份明显家制的盒饭——饭菜清淡，米饭香甜，这是薛家多年的食谱风格。 其实灵药喜欢吃阿卡迪亚风味的菜，麻辣咸香，刺激着味蕾，让她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喜爱的存在。 草草吃完饭，安保把垃圾丢掉，林助理递上早已拧开的矿泉水。 灵药下车漱了漱口，环顾四周的黑衣安保，想要逃跑的心在疯狂跳动。 ——十三局的人太多，整个停车场只有这一辆车，太过于空旷，她根本跑不过这些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 顶着众多视线，再度回到车上，薛陆耀祺在闭目养神，林助理为她按摩着肩膀。 听到灵药上车的声音，薛陆耀祺睁开眼，吩咐林助理动身。 ——她今天下去回到温杜里早一些的话还可以参加长老院秘书组例会。 薛陆耀祺兢兢业业十几年，工作风格推崇亲力亲为。 车子开始启动，灵药被安排在司机背后的位置，右手边就是奶奶薛陆耀祺。 林助理和十三局其他的人坐在后面一排。 车队已经在出口处列队等待，一水儿的黑色商务车，出了医院内部路还有警车开道，直到机场停机坪。 空军一号已经准备完成。 灵药在十三局众人的关注下走进机舱。 她没有行李，身上只带了一个书包，装了自己的证件和水杯平板充电器，现在那个书包已经被妥帖地放好在行李架上，旁边就是她的座位。 对面是十三局的人在正襟危坐。 薛陆耀祺和林助理在另一个包厢。 等待片刻，飞机起飞。 很快升入云层，颠簸的气流中，灵药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在砰砰跳，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少年时代的心理阴影开始显现，灵药觉得自己好像在慢性溺水，目之所及之处都没有浮板能救她上岸。 她不敢问mama慕也和陈洛迟的情况。 心中尚存一丝天真，也许她回温杜里就能换来陈洛迟的医治。 她越乖，就能交换得来另一个人的安全。 那天过后，灵药回到了温杜里，就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薛家为她安排了温杜里大学的国际关系专业，从大三开始念，已经提前获得本校研究生资格，已经有教授在带着她参加各种国际会议和发表文章。 同时薛家也为她增派了十三局的人在身边，随出随进，俨然一副培养考察继承人的样子。 就像其他家族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她的手机和平板还有电脑被时刻监控，通讯和人际情况也被薛家随时掌控。 巨大的不安全感席卷了她，开始转化为焦虑。 她觉得自己跟这个真实世界之间好像隔着一堵玻璃幕墙。 没有希拉斯的消息让她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食欲下降，脱发，出现幻听，最严重的一次是跌下了台阶，造成了脚踝骨折。 住院时，她趁着上厕所的时间借了路人的手机，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是mama慕也的电话。 紧张的十几秒通话铃声中，终于接通mama的电话。 母女俩强撑着激动难过的情绪，互换了消息。 ——陈洛迟因为没有手术后的良好照顾和补充营养，严重感染诱发了败血症，已经于昨日下葬。 ——薛家的命令是不能让陈洛迟活着出医院，要么医院就原地解散。 医者仁心，却也挡不住权贵的獠牙。 一个人换一个医院，知道自己处境的陈洛迟选择了自我了断。 这是慕也没有告诉灵药的结局。 不想也不能让她背负上心理的罪责。 灵药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有一种平静的茫然感。 她把手机还给路人，自己瘸着腿走出了卫生间。 然后开始奔跑，此刻她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 她跑下了楼梯，可惜到了电梯口就被十三局的人抓住，衬衫上刺绣的黑色莲花刺痛了她的脸颊。 被架起回到病房，灵药开始拒绝治疗。 她大发雷霆，把所有的医护人员都赶出了病房，摔碎了病房内的摆件，溅起的陶瓷碎片划伤了她的脸颊，流下了满脸的血迹。 十三局的人不得不压制住她，让医护人员强制给她注射了镇定剂。 灵药再次睁眼的时候，女管家来到了病房，正在和医生沟通。 “陈叔叔死了，是被你们害的，他死了你们就满意了！”灵药开始歇斯底里，她大哭起来，被压制的所有情绪在此刻倾泻，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灵药接受不了。 脑海内不停地浮现出陈洛迟的身影，他们一起去过的海港，一起吃过的饭，一起走过的街道，还有生病时候陈洛迟宽厚的背，mama慕也沮丧难过时候陈洛迟的支持和安慰，没有了陈洛迟的希拉斯，怎么能算是希拉斯呢？ 而她甚至不能回到希拉斯为陈洛迟献上一束怀念的鲜花。 在医院的那一面竟然已经是永别。 从此希拉斯在她的记忆中抹上了一段黑影。 灵药开始激烈的反抗，拒绝服药，拒绝注射，拒绝康复，拒绝说话，到最后开始绝食。 她的诉求是回到希拉斯。 她再也不想再待在温杜里薛家。 在灵药绝食后的第四天，薛陆耀祺和薛致安前后脚出现在了医院里。 此时灵药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不能再接受镇定剂注射。 两位老人和灵药在病房开展了一次谈话。 灵药强撑着，用近乎自残的方式得到了去希拉斯的机会。 ——见慕也一面，去墓园看望陈洛迟一面。 然后她承诺永永远远不再离开温杜里。 她答应了薛家的相亲条件，承诺会尽快完婚生下继承人。 利益交换。 灵药恢复了短暂的通讯自由，终于在希拉斯见到mama慕也，也一起在墓园见到了陈洛迟。 黑白照片的陈洛迟笑得灿烂，灵药记得整张照片是陈洛迟参加自己毕业典礼的合照，mama慕也说这是陈洛迟的遗愿。 ——他永远不后悔遇见慕也，识得灵药，他永远认为他们三个人是一家人。 灵药完成心愿之后，mama慕也送她去机场，离别之际，两人互祝对方平安健康。 十三局的人处处紧跟，母女俩没有私人空间能互诉衷肠。 回到温杜里，灵药开始一边做康复，一边在课余参加相亲。 频繁出现在社交活动之中，灵药也认识了几个谈得来的朋友，闻人澄就是其中一个。 但是灵药能感到自己的精神出现了变化，她开始有间断的记忆缺失，手机会提醒她在不知不觉之间买下的千万拍卖品到货，也会在相亲对象有些讶异的表情下发现自己在半个小时之内购买了好几块价格不菲但风格迥异的手表，或者自己在无意识地盯着茶几上的水果刀。 有些时候她整夜都睡不着在拼拼图，有时候她会在白天昏睡一整天错过教授的会议。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从精神科出来，灵药有些恍惚，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强调她最好住院的建议，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困倦。 回到家，女管家已经把灵药就医的消息递送给林助理，林助理连夜去医院消除就诊记录。 薛家不可能有精神病人。 薛陆耀祺不同意灵药做进一步的检查，她让女管家暂停了灵药的相亲工作，让她耐心在家修养一段时间。 只是压力太大了而已。 可惜这样的行为效果不佳。 在灵药再次盯着水果刀并且伸出手的时候，薛陆耀祺同意做进一步的检查。 但是这次是去阿芙丽。 她不允许让温杜里的任何人知道薛慕灵药有心理问题。 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会被消灭。 女管家跟着一起去了阿芙丽，进行灵药的心理治疗。 依照心理咨询师的建议，她们回到公寓开始培养安全感，回到熟悉的房间，灵药脑海内开始闪回陈洛迟来看望她的场景：那个台灯灯罩，是两个人一起去二手中古店淘回来的，上面绣了美丽飘逸的凤凰，那一套象猛犸牙餐具，是两人参加拍卖会竞价购买的，象牙泛出洁白柔和的光泽，还有墙壁上的挂画，是两人一起从画廊集市扛回来的，上面是用麦秸秆手工制作的《星月夜》。 陈洛迟的身影又在脑海里浮现。 愧疚和难过折磨着灵药的灵魂，但她甘之如饴。 灵药不愿离开这件公寓，整夜整夜都在怀念故人，个人日记写了厚厚的笔记本，她靠着回忆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女管家只好给温杜里家里打去长长的谈论电话，灵药被强制带离了公寓，送到了风景优美并且隐私性极高的私人温养中心。 多对一的诊疗团队很快给出治疗方案，在药物和心理治疗的双重作用下，灵药的作息时间有了改善。 她开始重拾自己对画画的兴趣，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开始试着自己作画。 这让她的稳定情绪能持续很久。 不久后，灵药返回了温杜里。 然后她遇到了陆含光，一个长得漂亮的男人，和他睡一起能做到整夜无梦，他仿佛天生就是来疗愈灵药。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灵药的情况明显好转，薛家默认了陆含光的存在。 后来灵药和叶泽生订婚，慕也扛不住薛家的压力，只好把集团总部搬来了温杜里，没有哪位母亲会在女儿结婚的年纪还分局两地，温杜里没有这样的规矩。 兜兜转转，失去一个陈洛迟，慕也还在温杜里赔尽了自己和灵药的余生。 也许从一开始，爱上薛长平就是慕也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