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惩戒之影号的医疗甲板上，先从格拉西亚星离开的庞佩利乌斯在摆放着众多巨大医疗器械的化验室里对那女孩的血液先后进行了生化检测和基因分析。从盛放着她大脑的玻璃容器背后伸出的十多只机械触手正同时进行着极其精细的实验cao作，凭借这些触手庞佩利乌斯可以随心所欲的cao纵这个化验室中的一切，这是未经机械改造的凡人身躯绝对无法做到的，rou体的作用向来十分有限，而摆脱软弱无能的rou体正是机械化的意义。她身上有一根细小的电缆连接在荧光显微镜上，这根电缆连接着她的视觉中枢，将显微镜下的景象真实的传送到她的脑海里，这使她免受凡人血rou眼睛因视力或者眼球病变等凡胎俗骨才有的问题带来的误差。

    荧光显微镜下，由噬体分子清除掉细胞核的多余部分，23对染色体的样貌渐渐清晰，庞佩利乌斯目睹着这一奇景，女孩的染色体上，各个独特的基因区域被精准的靶向染色剂赋予了斑斓色彩，如调色盘上的颜料，绚烂而分明，而这些染色体的形状又格外饱满圆润，完全的对称，不似寻常染色体有着弯曲的部分，排列在显微镜下如同蝴蝶艳丽的翅膀。她的大脑皮层不断地鼓动，对此感到无比震惊，要知道帝国人的基因排列犹如无序的狂欢，染色体上的基因位置都充满了随机与混乱，当它们被染色后，便如同一团五颜六色的彩线，杂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然而，眼前这女孩的染色体却截然不同，它们被染色后，呈现出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晰与井然，就像一张精心设计的色卡，每个色块都有着它固定的位置，绝不可混淆。像这样的条理和森然的秩序，这绝非天然的染色体，庞佩利乌斯骇然地想。

    自从各军团的基因种子接连出现问题，使得各军团皆无法补充新血后，迫于形势，各原体向机械教提供了他们的血rou以期共同解决基因种子变异的问题，庞佩利乌斯所处的生物教派曾得到过一毫克原体的鲜血，那时原体的染色体在荧光染色下也是规整的如同色卡一样，教派各贤者皆认为这是因为原体是由神皇创造的半神，故而基因排列是如此至臻。那么这女孩的基因仅仅是未受到污染未产生变异这样简单吗，会不会这个女孩也如原体般是由‘帝皇’这样的存在打造的？庞佩利乌斯大脑中闪过这样异端的想法，随后她又将这样的想法打消，虽然机械教和国教的教义不同，但都认为神皇乃这个银河间唯一的神。

    庞佩利乌斯又想到，从遥远的古泰拉流传下一个用以描述无限本质的思想：如果无数多的猴子在无数多的打字机上随机的打字，并持续无限久的时间，那么在某个时候，它们必然会打出古泰拉剧作家莎士比亚的全部著作。那么是否可以用这个思想解释女孩的基因排列呢，这是银河间无限发展中诞生的奇迹？庞佩利乌斯启用嵌在电缆上的摄影机，她将显微镜下的美丽景象拍下并上传到自己的储存单元，随后她才开始进行下一个步骤，在女孩染色体上被染黑的部分是无法被识别的基因的编码，那可能是只在克莱门特森家族内遗传的基因，就像那黑发紫眼的基因，庞佩利乌斯将这部分基因提取出来准备进行破解。

    “庞佩利乌斯贤者。”

    实验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纯白色动力甲的基因战士走进来，在他的右侧肩甲上镂刻着金色颅骨的纹章，连接在背甲的收纳仓上延伸出装有链锯和刀片便于切开钢铁和血rou的机械臂，这是军团中的药剂师战士，负责着军团中的医疗，以及基因种子的采集和基因战士改造手术。

    庞佩利乌斯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取机械教研究基因种子的实验数据，她仍注视着女孩在她眼中是那样美丽的染色体，一根机械触手从她的红袍下拿出一个小小的芯片，她将芯片交给药剂师，约伦德接过芯片，将它插在一个数据板上。

    “为什么与女性结合产生的受精卵制作的基因种子会更稳定。”约伦德看着数据板上的一份份试验报告，他突然开口询问。

    庞佩利乌斯这才转向约伦德，因为她觉得约伦德向她提出了一个值得探讨的学术问题。

    “事实上，我们机械教也并不能给出明确的答案。”她以冰冷的机械音回答，“这个发现是一个巧合，我们进行了无数实验，你能想到的，或者你无法想到的，我们都尝试过了，我们只是发现将原体的含y染色体的那一半染色体与女性的一半染色体组合起来，进行生物炼金术的时候突变率得到明显下降，但是因为现在的绝大多数女性基因与原体基因并不能完美组成整条染色体，因此基因种子的品质也大大下降了。”

    庞佩利乌斯顿了顿，“但我对此有着我的想法。”

    “什么想法。”

    “正如人们知道在地表自然环境下，物体的加速度与所受的合外力成正比，与物体的质量成反比，却不知道基于何种缘由会成正比或成反比一样，受精卵制造的基因种子会更稳定，是因为这就是宇宙的规律，是万机神为现实物理宇宙定下的法则。”

    听到‘万机神’，约伦德蹙起眉，“这就是你的想法，这一切都出自神的手笔？”

    “一直以来制造基因战士的基因种子仅采用原体的基因物质进行培育，但是你有听说过孤雄繁殖却能够稳定长久的吗？”庞佩利乌斯开口，“自人类文明有历史记载以来，孤雄繁殖仅存在于植物间，而现在这些植物也都已灭绝。所以采用类似于孤雄繁殖的方式制造基因种子会出现问题也并非完全不可预知的事。”

    “卵子一直都是最有力的生殖细胞，它们吞噬jingzi或者自己进行分化，仅是完全不需要雄性参与的孤雌繁殖就可以找出无数案例，有些生物族群甚至不需要雄性的存在。而在这个银河中，由雄性个体和雌性个体交配产生继承双方遗传物质繁殖下一代的方式则更为普遍，几万年来这种繁殖方式从未发生改变。”

    “由此可得出卵子意味着稳定，至于卵子为何这样稳定，这是神在创世时给予的特性，在繁育这件事上，神青睐雌性。所以当培育基因战士的基因种子崩坏时，加入雌性的遗传物质，因为神的青睐，雌性遗传物质与雄性遗传物质的结合使基因种子稳定了。”

    约伦德并不相信她话中关于神的那一部分，但是女性遗传物质能够稳定原体基因的说法引起他的深思。

    “事实上在古泰拉众多思想流派中都有着这样的说法：男人和女人本就是一体，后来他们分成了两半，于是男性的那部分便开始寻找丢失了的女性那部分，只为和她重新结合为一体。案例比如亚当与夏娃、阴阳、梵天……，一直以来人们都认为男女的在宇宙的位置处于对立的两极，唯有通过结合才能达到稳定调和的状态，只是古代人类无法明白这是万机神设定好的宇宙规律，万机神在女性身上播种了繁衍生息以保存世界的希冀，又在男性身上播种了要求与女性结合的愿望。”庞佩利乌斯单调的机械音中竟也传达出狂热的意味。

    约伦德看了眼庞佩利乌斯，机械教的贤者们纵使掌握最先进的科学技术，但他们依旧相当迷信，堪与国教分庭抗礼，只不过国教认为帝皇就是真神本人，而机械教则认为帝皇是真神万机神在人世间行走的躯壳，两方因教义不同相互认为对方是异端邪说，这次为了各自的利益竟在军团问题上达成了团结，只是这团结薄弱得很。

    “庞佩利乌斯贤者，感谢你分享你的想法，但我不是来听你传教的。”他说。

    “赛德里克连长快要回来了，我想我们应该做好准备。”

    庞佩利乌斯身上的机械触手全部伸展出来，她头脑中涌动起兴奋的情绪，“他会带回来那个女孩？”

    “你似乎很迫切见到她？”

    庞佩利乌斯的机械触手又瞬间收回到红袍之内，为自己刚刚人性化的表现而羞愧，软弱的rou体再次出卖了她，“我去整理一下仪器。”她冰冷而理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