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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秦川。”一道和缓、果断又熟悉的声音在卧室门口响起,说:“否则下一枪就击毙你了。” “……”秦川慢慢地回过头,说:“我刚才还在想您要待到什么时候才出来呢,吕局。” 吕局那极有特征的憨实身影逆着光,走到客厅门口停住了,手里还举着一把九二式警枪。他的老花镜微微闪着光,看不清此时是什么眼神,又缓缓重复了一遍:“放下凶器,住手吧。” 这个时候秦川把江停摁在墙面上,刀尖离致命的太阳xue不过咫尺之遥,只要再稍微往下用力,就是生死立判。 没有人吱声,甚至听不见呼吸的声音。秦川一言不发,半晌缓缓松开江停,转过身。 恰好此时远处车灯照射进来,映出了他紧绷的肩臂肌rou,手中锋利的三棱刺,以及盯着吕局手里那把枪的、淬满森寒的眼神——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那瞬间所有人都突然感觉到了:如果他想,他能在顷刻间掷出刀锋将枪打下来! 那只是眨眼间的事,吕局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条件反射绷紧了,但下一刻出乎意料的是秦川没有动,他冲着吕局微微一笑,在“叮当!”清响中轻描淡写地丢下了三棱刺。 远处红蓝光芒乍现,遥遥传来了不清晰的警笛声。 · “你们本来的计划是不在我眼前碰面的吧?” 秦川揶揄道。 吕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招了招手:“举起手慢慢走过来,站在这里别动。江队?你还好吧?” 江停这才擦去脸颊上温热的血迹,疲惫地起身捡起秦川那把三棱刺,说:“不用管我。” 秦川跨过满地狼藉,象征性地举着双手走到客厅正中站定。 他并没有讨得多少巧,从右肩至胸口被江停一刀划出了长达半尺的血痕,鲜血渗透了衬衣,勾勒出肌理,乍看有些令人胆战心惊的凶悍和凌厉。但与之相对的是他表情并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还有几分放松,指指地上问:“我能把眼镜戴上吗?” 吕局说:“戴吧。” 秦川道了谢,弯腰捡起眼镜戴上,这才像是终于恢复过来似的舒了口气: “是我疏忽了,以为你们会各自单独行动,没想到你们两位竟然能联手。是因为岳广平当年的电话让您对江队建立了信任么,吕局?” “这个倒并没有。”吕局枪口自始至终稳稳地指着秦川眉心,说:“我在相信你这点上吃了亏,不会再轻易信任别人了——你最好别轻举妄动,秦川。江队不敢随便开枪,我却是可以击毙你的。” 秦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聊聊呗,趁同事……趁警察还没赶到的时候,不然我怕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你们是什么时候见面联手的?” 吕局目光投向江停,两人似乎眼神沟通了几秒钟,吕局低沉地开口道:“今天中午,因为我们都发现了你不小心遗漏下来的唯一的证据——” 秦川很意外:“哦?” 江停说:“是的,汪兴业。” 时间倒推回几个小时前,琥珀山庄九区二栋楼下,便利超市—— “谁?”吕局一回头,随即怔住了,老花镜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是你!” 那年轻人一身黑色大衣,被水汽打湿的黑发之下,脸色雪白而无生气,甚至连嘴唇都淡得几乎看不见血色,但仍然能看出几年前的锐利清晰的五官轮廓: “不用这么惊讶吧,早在胡伟胜制毒案的时候,您不就已察觉到我的存在了么?” “……” 两人长久地对视,终于吕局点了点头,沙哑道:“江支队长。” 不远处超市后门,老板匆匆掀帘进来,一见收银台前这情景,不由愣在了原地。 “江阳县袭警事件之后我开始对你产生怀疑,但也仅仅是怀疑——当年老岳去世消息传来的时候,你的表现我至今难忘,不论是从动机还是情感流露上来讲,我都无法把你往弑父凶手上作一丝一毫的联想。这几年来我甚至都开始问自己,难道老岳真是心脏病发作去世的?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吕局自嘲地摇了摇头,又道:“直到严峫乌头碱中毒,联系我当年匆匆赶去、只来得及看最后一眼的老岳的遗容,我才真正觉得,应该就是你没跑了。” 秦川无声地“噢——”了一句:“难怪您突然决定给我下正式任命,顺势要求我把支队内部事务拿给您签字,应该是想借机摸索我在日常工作中留下的破绽吧。” 吕局说:“对,你做事太聪明了,秦川。你把所有杀人灭口和抹除痕迹等工作都交给毒贩去处理,最大可能性地减少了自己暴露的可能,因此我很难抓住你的小辫子。但如果抓不住证据的话,仅凭怀疑是无法把你拘捕问话的,相反还容易打草惊蛇;所以我只能采用最机械也最耗时的办法,从头开始梳理你可能做过的每一件事、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争取找出你留下的,哪怕任何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幸运的是,我没有花太久的时间。”吕局话锋一转,说:“严峫卧底‘三春花事’酒吧贩毒现场那天晚上,有一名男子用电话亭报警扫黄,以至于严峫等人的缉毒行动被扫黄大队破坏。我再次调出了电话亭附近的监控记录,发现那名报警男子的体型非常眼熟——他是‘三春花事’的供毒上家之一,也是六一九绑架案中步薇的‘叔叔’,汪兴业。” “……”秦川叹了口气,喃喃地说了句什么,从口型来看应该是:“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确定你跟汪兴业有勾结之后,事情就容易多了。我找到汪兴业的窝藏据点之一琥珀山庄九区二栋,发现附近的监控录像果然曾被人以‘公安机关’的名义调取破坏,不过所幸我们还有人民斗争的汪洋大海。”吕局冷冷道:“汪兴业家楼下一座便利超市安装了防盗摄像头,录像保存期长达六个月,拍下了你多次进出汪兴业家,并在他潜逃前几个小时通风报信的证据。” 秦川一边听一边点头,末了摇头叹息,似乎有些宝刀未老的感慨:“不愧是吕局。” 吕局没答言。 “那江队呢?”秦川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你并没有调阅案卷和监控的权限吧?” “我不用。”江停淡淡地回答,“我从方队那条裤子的分析结果上锁定了你,往前回忆你做过的每一件事,就想起了汪兴业。” 秦川问:“所以你也想找到我通风报信的证据——” “不。” 秦川挑起半边眉梢,露出了请教的神情。 “我只奇怪你为什么要跟汪兴业勾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充满了违和感。”江停说,“后来我才想到,这应该是你背着黑桃K做的吧。” 远处警笛越来越响,小区里已经有人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