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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峫愕然道:“停职审查一个月?” 吕局笑呵呵向他比了个一的手势。 “不是,我们余支队的身体,还有魏副局年纪也大了——” “老魏没有意见,老余可以推迟病退时间。”吕局慈祥道,“回家检查反思配种去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违反纪律了。” 严峫:“……” “哦,对了,”吕局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待销毁违禁品仓库的审计核查工作正进行到一半,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呢,就抽空帮他们搬箱子去,免得白白浪费了一把子力气。” “哎可是我……” 严峫的争辩还没完,刘厅大手一挥:“哪,就这么定了!” 停职审查在严峫的刑警生涯中可算是个新鲜东西,就算在五年前,他跟市局因为个人二等功的问题闹得水火不容时,都没遭受过这种处分。 原因无他,刑侦缺人。 这年头哪哪儿都缺人。法医处稍微有点技术的法医都得三天两头出差讲课,每年毕业考公的医学生又越来越少;技侦那边需要资历和文凭,然而每年能考出来的技术类刑警就只有那么多人。在不了解情况的外人看来,刑侦应该是个不那么饥渴的岗了,但实际上基层警察轮转刑侦口,也是轮转派出所和分局,上不到市局来。再加上这两年余队的心脏每况愈下,里里外外所有工作都是严峫一把抓,魏副局之下还能主持工作的就只有他了。 人到中年,满地狼烟,上要扶持老的,下要照顾小的——代换一下就是严峫的日常工作状态。 “行吧,”他说,“老子就当放假了呗。” 严峫一手抓着警服外套搭在肩上,左右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露出紧实的小臂肌rou和手表,另一手随便抽出墨镜戴上那张英俊的脸。他整个人走到哪都像是带着美剧犯罪片的BGM,龙卷风似的从市局大门台阶上刮下来,啪地甩上车门。 G65轰鸣启动,神乎其技地汇入了晚高峰车流。 咔哒——高档公寓的指纹门锁自动打开了。 “不吃西餐,吃什么西餐啊。叫个厨师过来下两碗牛腩面,要肥瘦适中的新鲜好牛腩,多多放香菜;上次你们大厨亲手腌的嫩笋干儿不错,还有清凉爽口的小菜捡不太辣的装四碟子来……” 严峫把外套往玄关衣架上一挂,边对着电话叨叨边转过身,突然就愣住了。 餐厅饭桌上摆着碗筷,一盘新鲜碧绿的蒜蓉炒油麦菜、一碗热气腾腾的土豆炖牛腩,在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芬芳。厨房里正传出抽油烟机和开水咕噜噜的动静,活泛又亲切,好似正要往锅里下面条。 “少东家?喂?”对面的餐厅经理在电话里喊,“你还要什么吗,我这记完了没啊?” “……不用,什么都不用了。”严峫梦游般喃喃道:“你嫂夫人今儿亲自下厨了。” 严峫挂了电话,探进厨房一看。 江停穿着家居长袖T恤,棉质长裤拖鞋,侧对着他站在炉灶前,手里拿着一把挂面,正要往锅里下。 “回来了?洗手准备吃饭。”江停头也不抬道,“今晚吃西红柿鸡蛋面。” 严峫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恍惚有了新婚燕尔的男人晚上下班回家吃饭的感受。他掐了自己一把,愣没感觉到疼,有好几秒的时间几乎确定了自己在做梦。 “愣着干什么?”江停抬起头,有些诧异地上下打量他,随即发现严峫今天穿的居然是警服,视线不由定住了两秒,随即微微一笑,又低下头望向锅里。 严峫鬼使神差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 “不对你刚才笑了,你笑什么?” 江停用筷子把挂面划散:“跟你说了没什么。” “你明明是看我……” “拿碗筷去,”江停呵斥道,“别以为你可以什么都不干就坐那儿等吃。” 严峫“哟”了声,悻悻道:“还挺会使唤人。”然后放下包,换了衣服鞋,钻进厨房从消毒柜里拿碗筷勺子,贴在江停耳后小声说:“不承认也没用,我知道你就是看我帅才笑的……唔!” 江停从锅里夹了块鸡蛋塞进他嘴里:“吃你的饭去。” 西红柿鸡蛋面,先用新鲜西红柿划十字刀,下水煮软,过凉水去皮,用少许油翻炒出nongnong的酱汁;半生半熟的鸡蛋倒进去一块儿炒,鲜嫩的蛋块吸饱了西红柿酱汁,放少许盐、糖、鸡精,然后再加水下面,用碎碎的小葱苗和香菜来调味,最后再淋几滴香油。 鲜红的西红柿,明黄的鸡蛋块,碧绿欲滴的葱花香菜,最后成一碗色泽明艳口感鲜香的面条。 严峫吃饭就像风卷残云,就着肥嫩的牛腩唏哩呼噜干掉了一大碗面,好吃得连话都来不及说,起身又去厨房添了满满一碗,回来时郑重其事道:“值了。” “什么值了?”江停一勺勺喝着汤问。 “全系统通报批评,加停职处分一个月。”严峫食指在空气中晃了一圈,指指面前的海碗:“全在这面里了。” 江停笑了起来,夹给他一筷子牛腩,问:“后悔吗?” 江停眼窝深,眼梢长,鼻梁挺直,嘴唇削薄,从面相上看有点不近人情,很多人对他的印象都是个理智专业,但又冷冰冰的刑侦专家。因此当他穿着家居衣服,坐在饭菜氤氲的热气中,头发还带着刚洗过吹干的蓬松气息时,巨大的反差就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严峫眼错不眨盯着江停,突然不答反问:“你的人生曾经因为美色而得到过任何好处么?” “没有,整天想什么呢。” 严峫吃着那块牛rou笑道:“那你现在有了。” 严峫工作后离家独自生活,之所以到现在还好端端活着,自身钢铁般的肠胃固然占了大部分原因,上门厨师和保洁阿姨的辛劳也功不可没。 不过按江停的意思,仅仅两个人在家吃了顿便饭,用了仨瓜俩枣的碗,就不用麻烦保洁员上门来洗了,堆在水池里过夜看着还烦。因此一级警督江队亲自把油腻的碗碟抱去了厨房清洗,严峫规规矩矩地拿了擦碗布,站在他身边,洗完一个就接过来一个擦干,再放进消毒柜去整整齐齐垒好。 这时外面天已经黑了,厨房里亮着灯,两人肩并肩站着,只听见客厅里电视热热闹闹地,不知道在上演什么综艺节目,眼前这方空间只有流水哗哗作响。 “你做饭怎么那么好吃啊,”严峫小声贴在江停耳边说,“以前有没有专门学过,是不是打算要做给谁吃?嗯?” 江停往边上避了避:“我一个人生活,不学做饭难道天天吃外卖啊。” “那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吃过?” “没了,就你。” 严峫怀疑地眯起眼睛:“真的?” “真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