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星宅 - 经典小说 - 「修真」师弟他是龙傲天在线阅读 - 破局

破局

    

破局



    笔记不长,短短万字记录了一代女帝的半生。其中两个熟悉的姓名令你心中一动。

    管春秋是无良老爹,宴语是娘亲。你曾因名字出自西湖,猜测他们来过凡界,没想到这些往事还能随花神图被保存下来,峰回路转地来到书中人物的后人面前。

    仔仔细细再看一遍,你心中燃起疑虑。娘亲一向随和近人,诸如“最后一个神”、“我是天神”等句不合情理,却又不像开玩笑。

    “怎么了?”阮郁注意到你的反常。

    “我……”你摩挲着书页,“我也不知道。阮郁,没准你得离我远点。”

    鲜红小痣缀在男人眼头,似笔陈年朱砂。他道:“此言晚矣。”

    你盯了一会黑黝黝的天花板,长长叹口气,唰地一下起身,闪到阮郁身后,向他颈上一点。

    “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

    欲晓瞬间化形,牢门上的一列列刻文像碰到什么恐怖之物一般光速扭曲。一剑挥下,牢门吱呀着,轰然向外倒去。

    你将留影塞入袖中,步出地道。

    盘丝山庄的后花园里照旧摆着饕餮香炉,秀致得诡异。只是这回久未见天日,阳光变得灼眼了。你抛出欲晓,逆风掷入空中。

    漫漫星光随风而起,所到之处皆被粉碎瓦解。门窗紧闭的院中爆出一声怒喝:“谁人这般无礼!”

    是柳梦尘的声音。你盯着那一处小院,指尖微动,星光凝成一把巨剑,自云头上挥下直直插向小院。

    墙与瓦化成齑粉随剑气逸散,再不见曾经的柳绿花红。

    力拔千钧的巨剑下,一只通体泛红的大蜘蛛顽抗着。剑锋被它拒于红光之外,一只毛脚上,挂的正是柳梦尘用的拂尘。

    看来柳梦尘是决心以这个姿态耗下去了,凡间没有灵气,妖族却有天生的神通,欲晓目前的形态是维持不了很久的,拖下去对你无益。你略一思索,转而开口

    “柳庄主,你说一族兄姐葬身在一柄金乌剑下,果真?”

    论修行,你远不如师弟。但论杀人诛心,师弟还不及你的一节小脚趾。

    端详蜘蛛巨大的身躯,你唇边微扬,“庄主不找那金乌剑客复仇,反而在此等桃源享乐,午夜梦回,手足死不瞑目,庄主居然也能睡得着觉?”

    大蜘蛛发出尖利咆哮,两只百目睚眦欲裂,你轻笑,“放心。等庄主撑不住了,我会去杀了庄主夫人,绝不让庄主在黄泉路上孤单。”

    大蜘蛛激动地呲出螯齿,全身泛起红光,断尾求生般地任欲晓斩下一小截身躯,半截身子灵活跃起,消失在空中。

    你闭眼,仅凭着风的来向反身一避,继而是冷兵器贯穿血rou的刺啦声。

    “为什么你会…那个人的招式…”被精准洞穿心脏,大蜘蛛勉力吐出人言,“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

    你压根不在意他濒死的胡乱言语,拔出留影甩了甩,“柳庄主,我可从未说过只有一把剑,是你关心则乱了。”

    “是阿梅…放你出来的?”柳梦尘还在不厌其烦地絮语,用最后一丝力爬到脚边,“就看在阿梅面上,放过窈娘,算我求你……”

    你牙酸,“柳梦尘,不要装情圣了。修士殒命魂飞魄散,凡人死后轮回转世。你死你的,她轮回她的,左右这黄泉路只有她一人,与你是做不了伴了。”

    柳梦尘凄然,“小管道友,你就这么不放过我们。”

    “我只知道是你们先害的我。况且你是修真界的人,我杀你天经地义,连天雷都不会管!”星光纷飞着重新缠回小指上,你转动戒指,“至于你的妻子……”

    柳梦尘盯着银戒,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好,也好……”

    他涣散的瞳中猩光一现,“那我们就一起上路吧,道友,谁也别想独善其身了。”

    巨大火光从柳梦尘身躯中爆开,欲晓生出一层银色光膜将你缠住。不过由于离得太近,你还是被冲击波弹开,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盘丝山庄中到处是树木,这么一炸点成了火海。你呸了一口爬起来拍膝盖,银戒邀功般地震颤着。

    “不急,咱们去看看,”你按着记忆,走向与柳梦尘院子相邻的小院,“我要瞧瞧,美若天仙,让这里尸山血海堆了一排的庄主夫人,究竟是什么人物。”

    虽然外面火势蔓成一片,这间幽僻小院还是静悄悄的,阿梅说过,这位师娘体弱,不喜喧闹。

    院中幽雅有致,好似住的只是寻常妇人。你拔出留影,清亮剑鸣划破宁静。那窈娘被柳梦尘以妖法续命,保不准藏了什么可怖手段。

    一直到兰房,都没能有什么反常动静。你按了按门,门扉的响声终于惊动了房里的人。

    “谁?阿梅么?”动听的女声婉转低柔,“刚刚好大的声响,吓人一跳,外头是在放烟花么?”

    你握紧留影,贴着墙走近。

    临镜端坐的女子心情很好,嘴里哼着一首陌生的歌。她摸着发髻,慢慢簪上一串花,半天没得到回应,有些奇怪地转过身,“没人么?难道我听错了?”

    说时迟那时快,你挥出留影,却在目睹女人真容的那一刹怔住了。

    眼前的女子一身娇弱之风,削肩瘦骨伶仃,不事生产的四肢纤细无力,这些固然不失为绝色美人的特点,如西施就患心绞之痛,发病时捧心微喘,病态之极,亦美丽至极。

    但窈娘明显不属于此列,虽被柳梦尘以天人待遇供养,却相貌扁平,肤色暗黄。黯淡凹陷的脸配上发间那串上好的铃兰,有丝违和的滑稽。

    更违和的是,即便距留影只有不到一寸,她仍神情娇憨地哼唱小调,完全无视你的威胁。

    你盯着女人无神发灰的双眸,想起阿梅的话。

    “师娘身体不好,”

    “我拍球,师娘只能在一旁听着,很不好。”

    他用的是“听”字,使人将山庄女主人想成卧病不能下床的形象,没想过也许她是真的看不到。

    想来也是,柳梦尘被困捆仙牢入凡之时,必然狼狈不堪,或许人形都不能维持。只有不能视物的盲女会待之如常。也只有盲女会在那种情况下受其蛊惑,放其出狱。

    那么这样的她,知道柳梦尘为她做的一切吗?

    “师娘。”身后传来童子的声音,你的剑未移分毫。

    女人黄瘦的脸上浮现惊喜之色,“阿梅来啦,快过来。”

    平心而论,窈娘吐字清晰,举止大方,不输大家闺秀,只是……你将视线移到阿梅脸上,目光冰冷。

    小童用唇形说着:“放开她。”

    你冷笑,“何必躲躲藏藏,你又不是没见过杀人。”

    “谁??”窈娘一惊,下意识向前摸。手掌碰上剑刃,立刻冒出一条血线。她小呼一声,明白了当下处境,“阿梅,庄里是…是闯了强盗吗?”

    童子沉默,你稍稍将剑拿开一些,“强盗?夫人,你丈夫杀人如麻,就没想过是寻仇么。还是说,阿梅没说过怎么挖出小乐的心,又怎么把它烹成rou羹献给你的?”

    小童脸上闪过不忍,“别说了,师娘不知情。”

    “她不知情,所以呢?”你反问,“难道她不该死,我和阮郁才该死?”

    窈娘听你们一来一往,茫然的小脸渐渐褪去血色,“阿梅,她在说什么,什么人心,你们在说什么啊……”

    外面火势如荼,转眼要被风吹来这间小院。阿梅咬牙:“施主放开我师娘,我们先出去。”

    “好一个先出去。你是想做第二个柳梦尘,继续杀人为她续命吧。”你冷冷反问。

    阿梅眼中闪烁妖光,房屋被火围住,温度不断地上升,他脸边滴下一串汗珠,困难道:“施主,你的朋友……”

    “你对阮郁做了什么?”

    留影瞬间指在阿梅鼻尖。他垂眼,“他就在地牢里。施主可以杀我们,但你的朋友也会死…施主是选择救他,还是……”

    话音未落,屋中持剑的少女已然不见了。

    阿梅松口气,“师娘,师父已经死了,我们离开吧。”

    窈娘颤抖着被小童搀了几步,不知从哪爆发一股力气推开他,“我不走,我要等梦尘回来。”

    她摸着坐回床沿,熟悉的触感令她的语气坚定起来,“对,就在这里。我要等梦尘回来,将这一切解释清楚。”

    阿梅焦急,“师娘,师父已经死了,这里很危险。”

    “不要胡说了。”窈娘轻斥,“梦尘怎么会死?难道你要说,那位姑娘所言,还有将小乐剖心的事都是真的?”

    阿梅愣住。女人扬起天真期待的表情,“我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我就在这里等梦尘回来。”

    火舌飞速在将庄子吞噬,你奔回地牢,这里虽尚未被大火波及,却另有一波不速之客。

    地道被无数蜘蛛密密麻麻地覆盖着,地砖被蜘蛛毒液腐蚀粘黏,已摇摇欲坠。

    你扶起阮郁,欲晓卷着你们化成一道星光飞出,身后的地道则在灰烬中坍塌覆没。

    你自忖阿梅应当已带窈娘离开,没有再返回的必要。因此直接带着阮郁回到当初马车停放的地方,驾车离开。

    天黑时阮郁醒转,你将车停下,简易造出一个篝火。

    “对不起。”你诚恳道。

    “为什么道歉?”男人沙哑的声线足以说明他这一睡的糟糕。

    你老实道:“我不该打晕你,害蔡氏祖传的典籍,你娘亲的笛子,都被埋在那个地牢里了,非常对不起。”

    “知道了。花神图呢?”男人揉了揉眉心,凤眼中竟有些倦怠的温柔。

    “也被埋在地下了。”想起那个地道的深度,你自知可能再也找不到了,不由懊悔。

    能得知当年诸多旧事就已是意外之喜。现在这一切被丢在地下,同来时一般两手空空,你如何能不懊悔。

    阮郁拉起你的手,修长的指抚过掌心的纹。

    “没关系。我们就当…相抵了。”

    很久之后,大约是一两百年后,你驾着挂满昆仑奴面具的小卖车赶路,途径一个小山村。

    村里的小孩没见过这些玩意,纷纷从学堂逃出来围观,有的被长辈逮个正着,有的扔下钱拿一个就跑。

    一个凤目少年在摊前驻足半天,拿着挑出的面具犹豫不决。

    反正你不急,坐在树上晃着腿乘凉。

    他最终从怀中掏出一个木钗,“老板,可以拿这个相抵么?”

    这支木钗形制有说不出的熟悉,还被人精心刻出了云纹,你不由多看两眼,骤然瞄到少年眼尖的鲜红小痣,心跳快了两分。

    见你不答,少年不掩失望,“不可以么?”

    你非刻薄之人,本不该出奚落之语。这次却情不自禁跳下树,夺过面具冷声道:“不可以,不是什么都可以相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