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

    因为人手不足而自愿被调到这个小镇充当警卫的兔族安柏在刚入职的第一天就碰上了麻烦的事。

    坐在审讯室里接受盘问的异族男子头上生着漆黑大角，背后有着一对收拢起来的半透明薄翼，尾椎更是生着一条长满金鳞片的粗尾巴，如果不看翅膀这些妥妥就是蜥蜴人或亚龙人才会有的象征。但这些异族象征并非是导致安柏感到困扰的原因，而是那头金闪闪的发色与双眸以及那张令她眼熟无比的样貌才是原因所在。

    眼前的精灵龙混血儿很大概率是自己那位到世界各地旅游的好友曾提过的胞兄。

    安柏将测谎仪收走后，无奈地看着危险级不亚于魔族的半龙，耷拉着黑色的兔耳朵深深地叹气：“鉴于你带来违禁品的行为是无意之举，并且无人伤亡，你只需要做出赔偿并且找人为你作担保你就可以离开了。”

    “我meimei——”

    “抱歉，你meimei在刚才就宣布自己是独生女。”

    说着安柏就将刚收到的回信递给了对方，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那家伙是谁？我可没有那么丢脸的兄弟，我妈就只有我这个独生女。】

    “冷酷无情精灵族！”

    空气得大叫着直接把信纸给烧掉。

    “既然没有人愿意成为你的担保人，那么就要请空先生你乖乖呆在监狱里接受监管了，毕竟我们不能保证你的威胁性是否处于可控范围内，更何况你还有案底存在。”安柏看着资料上写着的事迹，摇了摇头：“因为私人恩怨毁了半个人鱼岛，并且与当地神明打起来...若非你的meimei荧出面制止，恐怕这世间就少了个岛屿和神明吧。”

    闻言空抑制不住情绪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闪着光芒的金眸因愤怒而转变成细瞳，被手铐禁锢着黑爪更是在木桌上留下深深的痕迹：“那是他们不讲理！明明是我先订的货物凭什么被他们拦截下来！”

    “没有让他们化作灰烬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请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的伴侣还在隔壁等着呢。”安柏吓得兔耳朵都立得笔直，但想起荧在信中提供的建议，看着暴跳如雷的半龙，她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你也不希望他会为你cao心吧？”

    “...”

    空沉默片刻果然收敛了脾气，乖乖地坐下来了。

    ——还真的是妻奴啊。

    安柏不可思议地看着瞬间变乖顺的半龙，又回想起前往逮捕的同事们的描述，原本因为安魂香的作用而导致脑子不怎么清醒只知道要驱逐侵入者的空，若不是因为伴侣的叫唤令他恢复了神智、乖乖束手就擒，恐怕他们早已经化作焦炭了。

    看来那位名为斯卡拉姆齐的人确实拥有能够左右空情绪的能力。

    已经放弃抵抗的空连呆毛都蔫了下来，无精打采地问：“说吧，要坐多久的牢。”

    “以你的罪名和种族看来...大概两百年左右。”

    “明白了。”空直接扯断在他眼里毫无约束功效的手铐站了起来，张开掌心召唤出一团橘红色火炎，金眸如同上了霜全是冰冷的杀意：“我现在就去把所有知情者给干掉，这样就没有人能够证明我的罪名。”

    “喂喂喂！”

    安柏尖叫着阻止，并带着安抚意味地劝说：“你先冷静下来...这样吧！你先乖乖服刑，我替你想办法把荧叫过来。”

    “斯卡拉...”

    “如果你希望，你的伴侣也可以一起进去。”

    虽然带自己的伴侣一起蹲监狱这事听起来是那么匪夷所思，但为了能安抚眼前这个有狂躁症的半龙，她不得不同意把能够稳定他情绪的伴侣送还给他，只希望在荧前来将她哥捞回出来之前监狱不会被毁掉。

    说起来斯卡拉姆齐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怎么好。

    2.

    在空与兔子安柏交涉的同时，斯卡拉就待在警卫队办公室呆呆地盯着手中的小猫布偶看。

    临走之时他只来得及带上小猫布偶，然后就被陌生的人押送到这个小镇的看守所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空先前的模样给恐吓到，一路上警卫队成员都不敢太接近他，而空也不嫌碍手地用那对被拷起来的龙爪子牵着他的手轻声安抚着，还担心他着凉似的给他披上温暖的外套。

    空明明可以不顾一切的挣脱约束，忽视这些短命种的法则飞离这片地方，虽然比起其他龙类来说他还年轻得很，但他确实有能够肆意妄为的资本，无论是对于控制元素的熟稔度还是掌握的空间之力，找片土地称王称霸也不为过。

    但空没有，因为他知道自己并非孑然一身，他不能我行我素只考虑自己，他有他深爱的人要保护。

    坐在房间角落的斯卡拉缩了缩身体，试图寻求不存在的安全感，这算是他第一次非自愿与空分开那么久，除了应付上门的顾客以及那次空为他打造项链的时候会放任他一人，其余时间空都会主动黏着他，用脸亲昵地蹭着他，尾巴也会悄悄地将他给卷起来，然后和他聊天又或者拿点新鲜的玩意儿逗他，亲密得让他有些不自在。

    然而少了整天巴不得与他黏在一起的空，不自在的感觉又一次浮上心头，斯卡拉消极地捏着小猫布偶，最后闭上眼睛放空大脑不再思考。

    负责看着他的警卫队成员见斯卡拉闭上眼睛如同睡去了，这才缓缓松了口气，要知道他在面对这种棘手的情况也是头疼得很，楼下审讯室的混血龙是个有狂躁症的暴力分子，随时随地就会因为一点小事暴走，而这个房间的少年则是混血龙的情绪抑制器，但这位唯一能压得住混血龙的少年看起来就是个自闭儿，无论对他说什么、问什么，甚至试图请他吃点好吃的，少年都不为所动，空洞的眼睛只会呆滞地看着手中的布偶，仿佛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任何来自外界的信号。

    这两个精神病就不能好好去看医生吗？

    他看了眼站在办公室外围观的其他人，如果不是安柏队长交代要好好照顾这少年、如果不是害怕少年有什么闪失而激怒那只龙，他巴不得现在就和其他同事一起到在走廊凑热闹，又或者是翘班去外面买点好吃的回来。

    明明这俩的岁数加起来都快是他四代人家的岁数了，怎么一个两个还让人那么不省心啊。

    所幸煎熬的时间也终于来到了尾声，审讯完毕的安柏来到办公室告知已经结束，交接情况后他就迅速离开现场，留下安柏独自面对斯卡拉。

    毕竟正职是风之国度的正牌骑士团团员，被上头派下来隐藏身份偷偷检测这小镇防卫表现的安柏不得不感到沮丧，这里的警卫人员不仅怕麻烦还喜欢玩忽职守，遇到异族更是胆小得只敢躲在防御罩里，也难怪这片区域会被魔族潜入。

    虽然这次给他们带来麻烦的不是魔族。

    “你好，斯卡拉姆齐先生？”

    站在门口的安柏试探性的叫唤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少年仍旧闭着眼睛对来人的叫唤理也不理，就和刚才看守叙述的情况一模一样。

    “让我来吧。”

    安柏顿了顿，回头一看就看见某位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半龙，又瞧了眼被她嘱咐要好好盯着空的同事，也不知道空干了什么，那位同事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上，满眼都是恐惧和忌惮，而罪魁祸首一脸纯良地站在她身后，歪着脑袋试图通过缝隙看进房间里面，明明是给人带来寒意的金鳞龙尾却在这个时候如同狗尾巴缓慢地晃动着，完全没有一点之前那副威风凛凛、凶神恶煞的模样，满心满眼都是他老婆。

    大概早猜到斯卡拉的情况，稍微释放威压吓一吓门口的人类，空就轻轻松松离开了审讯室，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走廊上，一路上自然是吓傻了不少人，毕竟龙族一向来都隐居在龙岛，极少会出现在人类城市里，有的人可能这辈子都无法见到龙的真面目，虽然空不是纯正的龙族，但除了龙型，该有的特征基本都有，就比如能够挠死人的利爪、骨头都能咬碎的獠牙、漆黑色的角尖锐骇人、虽然薄翼看起来脆弱得有些格格不入，但那也掩盖不了对方有着一个眼神就能杀死他们的能力。

    也不知道安柏哪来的胆量与他单独对话。

    实际上安柏也不能说完全不怕空，她心里明白自己也不过是沾了点那位曾经来到蒙德旅行的旅行者荧的威光。知晓她是荧的好友，空自然也对她客气了些许，更别说荧还在信中为她提供了不少压制空的方法。

    从知晓空的身份之刻，安柏不惜使用价格不菲的传信卷轴，匆匆忙忙地就联系了荧，然而对方貌似对自己兄长闯祸的行为感到不意外，淡定地列出几个方法并安抚她不需要害怕：

    【别看他凶巴巴的，实际上他就是个曾被骗感情然后在家自闭两百年的傻龙，也就表面看起来可怕罢了。】

    【注：还是个恋爱脑，所以最好不要欺负他对象。】

    不过确实如同荧说的，只要不触碰到空的逆鳞，空就是个脾气稍微有点暴躁的大龄孩子，人也挺好哄的，只要提到他伴侣就会老实下来，这恐怕就是【世界法则】的约束力。

    在世界法则的影响之下，毕竟无论再怎么强大的生物必定有其弱点，可能是身体上的缺陷、可能是某种条件限制、可能是短暂的寿命、也有可能是对亲情爱情的看重，而空很明显就是第三种，被meimei压制的同时也被伴侣牵制住，再怎么凶恶的龙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变得顺从听话，自愿接受这无形枷锁的束缚。

    荧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

    安柏侧身让出了位置，金龙就迫不及待地冲进去给坐在角落的少年一个拥抱，把原本正闭目养神的少年给吵醒，但少年看起来也没恼，乖巧地回了对方一个抱抱。良久，龙满意了才放开少年，漆黑的爪子温柔地握着少年的手，给他解释现状，少年在听见或许要坐两百年牢的时候倒没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是点点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你放心，在里面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敢觊觎你的家伙我会把他们通通吃掉。”

    “喂，你们还在警局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