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没给他们做大餐，小孩忘性大，根本不记得你几天前说了什么。你不清楚是迪奥的基因好还是怎样，除了记性还是小孩子，其它方面都比同龄人早慧一些。

    对他们讲话，只要不是特别深奥，他们基本上能够听懂，也能分清“你我TA”，不过“来去”一类的还是不分，可能要等到小学由语文老师来教。

    凡苏斯与盎格鲁开始学起动画片里的台词，里奇艾尔总是被当做配角或是反派，你说这样不行，必须轮流当，这样才算公平。凡苏斯问你公平是什么，你说，如果我给其他小朋友零食，唯独不给你，你会怎么想？凡苏斯皱起小脸，说很不开心，你说这就是不公平。

    这下凡苏斯总算不霸占主角之位，一直扮演主角小弟的盎格鲁当上一回主角，里奇艾尔与他们玩了片刻，走去一边，不想玩了。

    里奇艾尔坐到乔鲁诺旁边，看乔鲁诺拼拼图。你问里奇艾尔是不是玩游戏玩累了，里奇艾尔摇摇头。

    他和乔鲁诺同样话少，但他的情绪相比起乔鲁诺很不稳定。

    你问他是不是哥哥弟弟欺负他了，跟mama说，mama训他们。里奇艾尔还是摇头，小嘴瘪着，眼睛水汪汪，看样子要哭了。

    里奇艾尔说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下让你犯了难，他不是故意隐瞒你，而是真不知道。

    连续好几天，里奇艾尔对动画片与玩具都丧失了兴趣，饭也不想吃，幼儿园也不想去。每日起床，他都眼泪珊潸潸，搞得凡苏斯与盎格鲁不敢再闹着他玩。

    你担心他出什么问题，百科全书里也没写这个啊。打电话给达比求助，达比让你等等，几分钟后，普奇给你打来电话。第二天，就有医生来上门，普奇也在。你提前给里奇艾尔请了假，里奇艾尔与医生单独聊天。

    普奇坐在破旧的红木沙发上，问你近来怎么样。你说没什么问题，就是里奇艾尔突然这样，让你很担心。

    医生与里奇艾尔出来，你领里奇艾尔回卧室，把他哄睡。确定他已睡着，你合上门。医生说他是离开mama太早，对你的依赖比其它孩子更甚，再加上与盎格鲁一个班，盎格鲁虽然会帮他打跑欺负他的人，但很多时候不会与他一起玩，在学校太孤独。

    况且这个年纪的小孩，已经有了人精。因为家庭单亲又是混血，班上有小孩说他们是没父亲的杂种。

    你从没想过三岁的孩子能这么恶毒，医生解释这个年纪都是学大人，大人有多恶劣，小孩就能一比一还原。

    待孩子放学，你给几个小孩讲述这样的事。凡苏斯举手发言里奇艾尔喜欢和乔鲁诺一起玩，你问凡苏斯愿不愿意同里奇艾尔换位，凡苏斯点点头，乔鲁诺也表示愿意照顾里奇艾尔，你倍感欣慰。

    次日，你去给幼儿园说明情况。有医生开的证明，你又给园长多塞了些钱。园长叹息道，你不容易啊，便给里奇艾尔转了班，还叫老师多关心关心他。

    有乔鲁诺的陪伴以及老师的关照，里奇艾尔总算恢复正常，吃饭香了起来，还吵着要你给他买烤香肠，在与兄弟们的过家家里扮演起消灭怪兽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接下来的两年没出大问题，虽然磕磕绊绊，但胜在安稳。你打算等他们上小学就做些活计，家里有亲戚做纺织生意，他们愿意帮你。达比兄弟前来探望你，聊了一阵，说你变了。

    你这个时候还在给他们剥橘子，他们这么一说，你愣了。达比弟弟接过你剥下大半的橘子，你以前可都是只吃别人剥好的。

    “那只是我暂时脱离了伺候人的命。”你这么回答，含住达比弟弟喂给你的橘子瓣，酸到了牙龈。

    以前你与他们算是情人，但是现在不知该怎么算。你忙于照顾孩子，他们忙于工作，半年才见一次面。

    “我变得不好了吗？”你问他们，面上突然流露出恐惧。

    你一直想拥有一个不被贬低的人生，所以才在迪奥身上费尽心思，因为他能带来你想要的，可那些真的是你想要吗？

    一切都是为了向母亲证明自己不差劲，然而母亲死了，评判人生的考官不再存在，这样的证明变得没有意义。

    即便母亲死了，你对失败的恐惧仍没有消失。你是一个女人，就永远比不上男人。女人的归宿是找另一个男人，女人没有家。

    “怎么会呢，请不要这么想，亲爱的。”

    达比弟弟捧起你的脸，对着你吻下。吃剩一半的橘子被达比兄弟丢弃在地，你被夹在两人中间，感受这阔别三年的沛雨甘霖。

    事情结束以后，你捡起被丢弃的半橘，薄皮都破了，汁水与果rou溅了一地。达比哥哥说脏了就别吃了，你塞进嘴里，倒进他怀里与他相吻。达比哥哥没有表现出多反感，顺你的意，将烂掉的橘子吞咽。你放开他的嘴唇，达比哥哥问你要不要赌一场，你看着他，摇了摇头。

    达比兄弟同你母亲一样都喜欢赌，只不过母亲喜欢的是麻将，达比弟弟喜欢电子游戏，达比哥哥则喜欢扑克。

    达比以前总时不时想跟你对赌，又或是让你在两兄弟间挑出一个最好的。他们缠了你几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渐渐也就不再提。直到你的丈夫迪奥·布兰度去世，他们才重新忆起似的，偶尔提出想要与你赌上一盘。

    你当然都拒绝了。你讨厌赌博。

    两兄弟一同帮你打扫屋里的卫生，弟弟整理那四个小孩乱丢的玩具，纳闷这个家里怎么全是他们的痕迹，就是没有你的。

    “小孩可真是妈咪的寄生虫，你的人生都被他们啃食光了。”

    达比哥哥这么说，你想着，自己有自己的人生吗？

    没有答案。

    幼儿园每年都会开办运动会，你在第一年见其他家长都拿来了相机拍照，这才意识到自己需要买一台相机。为了买这台相机，你把自己最后一条宝石项链卖出去，并把买相机后余下的钱作为未来的开支。

    你用这台相机记录这四个孩子月月岁岁的成长，家里的墙壁与橱柜渐渐增添许多相框，有他们在幼儿园的美术作品，有各种奖状，还有你拍下的可爱瞬间。终于，幼儿园毕业。

    由于上小学必须满六岁，你又实在没精力与金钱让工作人员通融，就让孩子多上一年学前班，这样最小的盎格鲁刚好过六岁。

    学前班对知识的重视比幼儿园来得强，在这一年的学习中，你明显感觉到四个孩子的变化。即使是经常调皮的凡苏斯与盎格鲁也比上幼儿园时听话懂事，请求你时会带上一个“请”字，吃饭前还会主动帮你拉开椅子。乔鲁诺甚至有了几分小大人的模样，主动帮你洗碗收拾，而不是吃完饭就跑去看动画片。里奇艾尔也不像以前那么黏你，不再随随便便就哭。

    他们每次学到新的东西，回来后就迫不及待展示给你看，学前班留下的独立作业也坚决不让你插手，对自己的独立思索与独立的空间需求与日俱增。

    你琢磨是不是应该分房睡了，他们已经到了差不多该独立的年龄。结果你刚提出来，上一秒还在嘴上嫌mama多事的凡苏斯立即变换脸色，死死抱紧你的手臂，问就是不愿意。里奇艾尔也眼里含水，瘪起小嘴问你为什么，你是不是不要他了。

    你要是敢继续说下去，里奇艾尔立马哭给你看。

    好吧好吧，还是很黏人。

    他们终于上了小学，有学前班的过度，承接小学很顺利。你也投身纺织的活计，买来一台缝纫机，按照亲戚的要求缝制一些衣服帽子鞋子或是被单。

    你原以为工作会很困难，毕竟这是你的第一次，但没想到不算差，相比起数理卷子，手工活要简单得多。

    只是这压力就更大了些，学习的同时还要做家务，还要招呼四个小孩上学的事，有时他们的作业也需要你的协助，很多时候，你都失去了耐心。

    忍不住想要发脾气，但是看见里奇艾尔无辜的表情，你就只是推开撒娇的他，告诉他自己必须先把厨房收拾好。

    “mama，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夜晚，里奇艾尔越过凡苏斯，钻进你的被窝里，跟你说悄悄话。

    “怎么会呢。”你出言哄他，刚想说不要这么想，才忽然意识到，达比兄弟之前是在哄你。

    “睡吧，我的小宝贝。”

    你安慰他，里奇艾尔像是得到了某种准许，又像是恐惧于某种怪兽，使劲往你怀里钻，紧紧地。他的小腿都架到你腰上，恨不得整个人都扒住你。你突然感受到了某种不安，一种连心的感觉，他的不安传递进你的身体，让你不由自主也抱紧了他。

    梦里，母亲还在客厅吐着烟，你端给她自己努力练习好的炒菜，永远也得不到她的一句夸奖。

    从梦中惊醒，心脏很重。你低下头，是凡苏斯也压在你身上，有两只小八爪鱼。你轻轻推开他们，给小娃娃盖好被子，关严门，去另一间卧室给泰伦斯·T·达比弟弟打电话。

    此时是深夜，电话那边却很快就接了。

    “泰伦斯，我是一个好孩子吗？”

    你慌张地问出声，有几分意识觉得自己的问话很奇怪，但你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慌。

    “哦，当然，你当然是一个好孩子。”电话那头毫不犹豫地道，“你是世界上最好、最棒的孩子。”

    你捂住脸，趴在床头，哭了好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