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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簇邪/黑邪】雨季综合征(酒吧听墙角,师生不伦)

    副标题:新来的老师是我在gay吧遇见的crush怎么办

    Summary:

    Before I became a man, I was an arrow—long time ago.

    阴雨连绵的午后最容易犯困,黎簇在睡意朦胧中被前后桌的动静吵醒,心中一阵烦躁。苏万已经帮他传好了作业,他也懒得去看,骂道:cao,哪个傻逼刚开学就发作业。

    苏万说不是,是吴老师要出二十道题,五分钟内答对最多的人就是他的课代表。

    黎簇这才发现面前不是试卷而是一张空白的A4纸,自己已经一觉睡过了两节课。讲台上新来的地理老师正背对着他们在黑板上写字。他穿着一件薄风衣,背脊如青松般挺拔,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宛如其人,画面十分赏心悦目,不少女同学压根没在看题,而是盯着他犯花痴。

    哦,就是那位吴老师。一开学女生们就叽叽喳喳地讨论地理组新来了一位年轻帅哥,临时来接手他们班,这件事大家都喜闻乐见,因为他们以前的地理老师严厉又无趣,还是个秃顶的老头,每回讲到地中海气候班里就会涌起一阵意味不明的窃笑。

    他们班成绩不好,没那么多上进的好学生,别的科目要选课代表大家都避之不及,今天却都很积极。当然,黎簇是不在此列的,他瞥了一眼黑板,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题目,什么“世界上最高的山是?”从山脚到山顶海拔最高的山是?”“山顶离地心距离最大的山是?”旁边新老师写了自己的名字——“吴邪”,挺蠢的名字,他心想谁稀罕做这种愚蠢的知识问答,遂倒头又睡。

    这回笼觉却没能睡成,台上传来一个清朗带笑的男声:时间到,快交上来吧……高考不考的,别那么紧张……怎么都不动,那我可要下来收了,记得写上名字让我认一下人。

    底下一片哀嚎喧闹,还有个女生边明目张胆地翻书边要把答题纸抢回来:吴老师,我马上就要查到了!

    黎簇浑身一僵,莫名感到这声音很熟悉,抬头,正对上一双明澈的眼睛。他和方才那些女生一样定住了。苏万惊讶地看他一眼:你也一见钟情了?

    黎簇低头不答,又暗自念了一遍——吴邪,这两个音节在他唇齿间被咀嚼碾碎。三天前他离家出走,混进臭名昭著的五月酒吧,不巧曾见过这位吴老师。那时他坐在吧台旁,黎簇看着他面前的空酒杯逐渐增多,今晚他喝了很多,也有很多人请他喝酒,但他没有理会任何一个来自舞池的邀请,只是正襟危坐地听歌,倒像是来听演唱会的。

    酒吧里暖气开得很足,很多人干脆脱得只剩无袖背心。男人黑色衬衫的扣子一直系得规规矩矩,只是口袋里不知何时被谁塞进了一支金橙色的玫瑰,在灯红酒绿的光影里闪着金粉,别是一抹风流艳色。

    一曲终了时他忽然起身走向舞台,因为醉意脚步不稳,来来往往的人们不着痕迹地扶一把他的腰。他抽出玫瑰,掷向台上的贝斯手。那个墨镜男立即丢了乐器跳下舞台,抱住他激情拥吻,缠绵程度堪比二战结束后重逢的恋人。周遭立刻炸开了一片叫好和起哄声,夹杂着些许遗憾的嘘声。

    贝斯手穿了一件黑皮衣,夸张的银色耳环在暧昧的灯影中闪烁了一下,揽着黑衬衫的男人一道隐没进了阴影中。

    黎簇又喝了几杯,觉得索然无味,起身去了厕所。

    洗手时背后有两个人拉扯着经过,锁上了隔间的门。这种不三不四的酒吧里总有急色鬼直接在厕所来一发,他心中暗骂这对狗男男精虫上脑,正想赶快离开,却听见了那个贝斯手的调笑声,另一个男人不耐烦地让他快点。他们的唇舌吮吸交缠,如两条交尾的蛇。接着是扯开衣服的动静,刺啦一声,什么东西的包装纸被撕开了。

    贝斯手低沉的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的声音微哑:关根。

    哪两个字?

    关掉情根。

    贝斯手似乎是惊讶了一下,等了一会才笑着道:关根老师,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

    对方懒懒地道:看你表现。

    问话者却死不要脸:下次来就和他们说找黑瞎子。

    黎簇忽然有些说不清的感觉,他原本以为那个叫关根的男人是来给男朋友的乐队捧场,原来随便谁都可以cao他。他听着隔间里暧昧的水声,一时定住了,不由自主地想象那个穿黑衬衫的男人怎样被按着撕扯开衣领,扒下裤子任人亵玩。

    洗手台上方的声控灯因为他的安静熄灭了,隔间里的动静也停了一瞬,随后却因为黑暗的掩护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黎簇什么也看不见,感官却仿佛被放大了千万倍。他能清晰地分辨出手指和性器在体内进出抽插的声音。关根一开始还顾忌厕所会有人来,极力压抑着呻吟,隐忍的喘息声听起来格外性感,但在醉意和性爱的双重麻醉下逐渐放开,一会放浪地命令男人再插深些,一会又哀求他停下。贝斯手含着他的耳朵道:宝贝儿,你可真难伺候。随后再也不管身下人的求饶,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摁在隔板上,一次又一次地大力侵犯,胯部撞击臀部的啪啪声格外响亮。

    黎簇站在原地听着活春宫,动作机械地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关根被cao得情迷意乱,胡乱地求饶:你别摸了,我射不出来……贝斯手低声笑道:嗯?那就射点别的。那画面几乎就浮现在黎簇眼前,关根被身后的男人紧紧地箍着腰,男人的jiba狠狠地凿进后xue,每一下都碾过他的sao点,同时还用双手玩弄着他的前端,关根因为醉酒硬不起来,难受地想要挣开,却已经被干得身形不稳,双腿颤抖,前后夹击的快感多次逼到了干性高潮。他越骂,身后的人就越兴奋,动作粗暴地顶碎他的哭喘。某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顶弄之下,他的呻吟骤然高昂,随后是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伴随着低哑的呻吟。听得黎簇心跳加速,日,这sao货被cao尿了。

    汹涌的海浪逐渐停歇。纸巾和衣物摩擦声如细微的浪花拍上沙滩。寂静持续了许久,隔间门开了,关根神态自若地走出来,倚着门点了一支烟,要不是他眼尾的水红色犹在,谁也猜不到他刚才经历了多么激烈的情事。他敞开的领口犹有刺目的情爱痕迹,然而缭绕的云雾之后眉宇沉静,竟有种不染尘埃的风神俊秀。

    贝斯手扶了他一下,对黎簇冷冷地道:还没听够?

    黎簇一挑眉:关你屁事。

    他心说我他妈又不是在听你喘,挑衅的话还没说完,关根忽然走过来,脚步还有些不稳。一瞬间黎簇还以为自己要被打了,却见他啪地一下关上自己面前的水龙头,一字一句地说:浪费水资源是不对的。

    啊? 黎簇傻了。

    贝斯手噗嗤一笑,亲昵地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乖,别丢人了。

    黎簇目送他们远去,推门时已是凌晨,酒吧的喧闹骤然被隔绝在春雨的帘外。黎簇愣愣地站了许久,直到雨打湿全身。远方隐隐有雷声,昨夜惊蛰。

    现在,吴邪——或者说关根——朝他的位置走了过来。黎簇抬起头看他,想到那夜吴邪也是这样仰着头,将金玫瑰丢给那个贝斯手。那旖旎的醉意又如窗外的雨势般呼啸重来。

    他有一种抓住对方把柄的得意,但吴老师神色坦然地与他对视,丝毫没有被识破伪装的尴尬。

    也许那晚他醉断片了什么也不记得,黎簇有些遗憾。现在再写已经来不及了,他在心念电转间抢过苏万的答题纸,签上自己的大名,对瞪圆了眼睛的死党说:新学期新气象,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当个课代表了此残生。

    苏万:……是吗。

    学习是不可能好好学习的。

    黎簇同学,你这样可让我很没面子啊。一周后,吴邪看着黎簇惨不忍睹的周测卷叹气,你当没当过课代表啊,课代表可是嫡系亲信。

    隔壁桌的老师听得笑了,打趣他是不是看脸选的亲信。吴邪说不动脑子,光长得帅也没用啊。其他任课老师七嘴八舌,最后得出普遍适用于每一个差生的结论,小黎同学其实很聪明,只是还没努力。小吴老师刚来,要一起进步呀。

    黎簇刺头当惯了,从没在办公室里享受过这种明日之星的待遇,既然没被骂也不好发作,一时间竟有些窘迫。直到他和吴邪对视,无师自通地读懂了他眼底促狭的笑意,对方和他一样丝毫也没有把这套荣辱与共统一战线的修辞当真,单纯就是觉得逗他好玩。

    但他回去后还真听了几次课,毕竟吴邪讲得很有趣,完全不是填鸭式的应试教育,而是循循善诱,颇有启发性。吴老师随手一画就是完美的黄赤交角,世界各地的奇闻异事信手拈来,学到洋流时说1992年有一艘从澄海出发的货船遭遇风暴,三万只橡皮小黄鸭落入水中,沿着北太平洋暖流和墨西哥湾暖流环游历险,那画面想不记住也难。就连他做的课件都比别人多几分艺术气息,配图都是些不知从哪找来的漂亮照片,让人在监狱般的教室里遥想山河远阔。同学们总要求吴邪把课件留在桌面上,说是还有笔记没抄完,真实目的是为了把里面的图片设成电脑壁纸。有一次轮到地理老师晚自习坐班,难得撞上了不下雨的夜晚,吴邪还带他们去湖边认星座,说你们以后谈恋爱的时候用得上,男生可以装逼,女生能识破男生的装逼。甚至连压根不听课的学渣都很喜欢他,因为吴老师从不拖堂,下课铃一响别说卷子没讲完了,题干只读了一半就打住,宣布明天再说,大家吃饭去吧。

    地理课一周四次,课后黎簇就会跟着吴邪到办公室去搬作业、数卷子。两个班的任课教师都在同一个办公室里,每个老师抬头就可以看见同事在干什么,毫无私人空间可言。办公室中间是一张大桌子,放着各科的试卷和作业本。木门总是敞开的,来数作业的课代表或者来问问题的学生不用敲门就可以直接进。有时吴邪会把黎簇按在工位上补以前落下的知识点,自己顺理成章地出去透个气,回来时衣角上总是有淡淡的烟草气味。

    三月、四月。这座城市的倒春寒极冷,某一天却突然从冬天变成了夏天。雨还是下个不停,天上罩满了灰白的薄云,如同腐烂的尸布般盖在那里。

    黎簇在办公室待得久了,就发现吴邪在同事间并不合群。他很会察言观色,那是童年时期在父母争吵间练出的生存本能。这个私立学校的老师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正规应聘上的师范专业生,大学毕业后直接到中学任教,一辈子都在学校的象牙塔里,往往有种不分工作和生活的教学激情;另一种则是关系户,热衷于办公室政治和塞进更多的关系户。听说空缺的地理老师的职位原本是年级主任给自己的外甥留的,但吴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抢了这个位置。他本人从不提起之前的履历,旁人竟也无从查起。他的从前就像一个晦涩的谜语,惹人遐想,相关的校园故事演变得愈发离奇,有人说曾看到一位戴墨镜的男人翻墙来找他——看着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有人说下课后曾看到吴邪坐上一辆红色的跑车,那位名叫夏池塘的校董亲自为他拉开的车门。有一回那位主任大概是终于听说了什么信息,大喇喇地在办公室里问:小吴,听说你以前是摄影师,还写东西?都拍过些什么照片?

    在场的学生都悄悄停下,竖起耳朵听八卦。

    吴邪说是风光摄影。

    照片都发在哪啊?

    《国家地理》,您听说过吗?

    主任噎了一下,再不看杂志的人也不可能不知道国家地理,道:也没在那上面见过你名字啊?不如拿来给大家看看,都是同事,别不给面子嘛。

    他想吴邪要是拿不出来,未免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大话的嫌疑,谁知吴邪非常平静地道:那你还没这么有面子。

    室内顿时一片安静。却有几位女生立刻凑过来问:吴老师,我们上课用的图片不会是你自己拍的吧?我们就问问,保证不扒您马甲。

    吴邪眨了眨眼睛:不是哦。大部分都是素材库里找的,还有前同事拍的。

    大概因为他太受女孩子欢迎了,总是让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师以为他师德有亏,背地里没少说他在这里待下去肯定要出事。某位名人说多建一座学校,就少建一座监狱——倒不如直接说学校就是监狱,不论学生还是老师,不够循规蹈矩的人总是容易被挑出来针对。

    黎簇回去后在二手书摊上淘了一堆旧杂志,发现某一册的封面照片署名就是关根。当年他拍的一张南迦巴瓦峰被评为全国最美雪山。但他不太喜欢那张照片,雪山过于冷寂,那天空的冰蓝色也过于缥缈。他印象最深的是关根拍的一组名叫《晦涩之地》的照片,拍的都是一片名叫古潼京的沙漠。旁边的附文里说古潼京给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在法文中有一个词语形容那种感觉很贴切,但是翻译成中文就很难找到对应的词,类似于,在那个地方,你的思维会感应到一些平常感觉不到的东西……从古潼京出来的都是被魔鬼附身的人,他们最终都是要回去的,而且会带着更多的人回去……令人悚然的是,这段话是关根从上世纪一位法国摄影师的遗书里摘出来的,那人第一次到中国时就迷上了这片沙漠,最后在无人区失踪,再无音讯。黎簇不知道这是炒作还是什么,但他忽然很希望去一次那个地方。

    他意识到摄影师这个职业比他想象得更危险。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吴邪像个危险分子。有时吴邪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来,他会觉得这个男人打量他们仿佛打量一种更低等的生物,或者像是挑选货品,让他无端地打个冷站。于是他明白吴邪平时的温和背后并非温柔,而是冷漠。

    寻常人感知到危险也许会心生畏惧,但黎簇却更加兴奋。那些渐次春深的晚上他总做些古怪的梦,一会梦见吴邪剃了光头,不像秃驴反而像个骨秀神清的小尼姑;一会梦见吴邪把他剥光了丢到荒郊野岭,还拿记号笔在他全身写满公式,让他算当地的经纬度;还梦见那夜是他在酒吧里cao吴邪,打碎对方漫不经心的面具,肆意凌虐他最私密的地方,吴邪咬着牙不愿出声,但最后会被他cao弄得神志不清,扶着墙站也站不稳,哭着求饶。

    五月,熟透了的春光垂垂欲落。期中考过后是家访。本来这事怎么也轮不到地理老师,但班主任从未成功进过黎簇的家门,又听说黎簇在新老师那里当了课代表,觉得这孩子还可以抢救一下,便苦口婆心地让吴邪去跑一趟。

    吴邪来的那天是周日,醉醺醺的黎中元还在冲他发火,黎簇避过的酒瓶砸在玄关的玻璃上,他从猫眼里看见吴邪站在门口,像是春风里的一棵树。他打开门,吴邪正要进来,又一个酒瓶扔过来。他拉了一把黎簇灵巧地避开,两人面面相觑。

    黎簇一个礼拜前就知道吴老师要来家访,也知道黎中元在清醒状态下对老师估计还有点基本的尊敬,但他对展示父慈子孝的样板家庭没有太大兴趣,压根就没说这事。他的人生就是这么糟糕,他无意修饰与隐瞒。

    最后吴邪也没能进家门,他带着黎簇去吃了晚饭。天上还下着朦胧的细雨,黎簇什么也没带,只有吴邪带出来的一把黑伞。他们慢慢地走在街上。黎簇发现自己其实比吴老师高一点,忽然有些得意,狗腿地主动要求撑伞。

    吴邪因为在想事情皱着眉,没在意这件事,而是问:他总是这样吗?

    黎簇点点头。黎中元有时喝醉了半夜回来,莫名其妙地就会打他一顿。他不是那种心灵脆弱的人,早已不期待父亲能在生活中扮演什么正面角色,但送上门来卖惨的机会可不会错过。

    那你不回家的话一般去哪?

    黎簇笑了:酒吧啊。

    吴邪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试探。但是他说:那去我家?

    他们到了一个很安静的小区,是邻近的H大教授分的房子。吴邪还开玩笑说这回变成你来家访了。

    黎簇想,看似是自己在处心积虑地等待一个机会,但也许是反过来也说不定。他观察到屋子里并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一个人住?

    吴邪又点了一支烟,拿烟雾喷他:小朋友,别问这么多。

    屋里拉上了窗帘。黑夜里只有一点火星闪烁,隐约地照亮男人优美的唇形,随后那点光的位置就被占领侵犯。烟换到了手上,那火挺进入黑夜的甬道之中,灼烧爆裂,映出攥紧又松开的指节,光热的动荡下只见颤抖着的残影。余光散尽,黑暗似晃动了几下,又含裹了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雨还在下。建筑的外壳隔绝了雨却无法隔绝那种潮湿阴郁,黎簇在这样的雨夜里凝视吴邪的身体,仿佛看到了万里之外的荒漠,起伏不定的沙丘正在皎洁的月光下呼吸。

    于是他问起那片沙漠,吴邪说当时他只去了古潼京的边缘。当时他跟着国博的考察团一起进的沙漠,当地向导阻止了他们进一步的深入。这种讳莫如深不是故弄玄虚,而是古代就流传下来的一种习惯,做考古的人大多尊重这些习惯。但他总觉得很可惜,就仿佛那片沙漠还在召唤他回去。

    黎簇问:你能带我去吗?

    吴邪摸摸他的脑袋,含糊地道:再说吧。也许等你毕业。

    黎簇无语,觉得这人的道德标准未免太过灵活了。

    他很清楚今夜会带来很多麻烦,但他不在意,吴邪也不在意。因为只有正常的人才会思考明天,第二天要做什么,考什么大学,找什么工作,交什么样的女朋友,平顺的、符合社会期待的生活就像一座监牢。而他们都不是甘于受缚的人,第一次见吴邪时他就感觉到了。

    他渴望地并不只是情欲,亦非死亡,他渴望的是一种反常。他的同龄人也大多也有这样的心理,期待突如其来的停电,或者一场引发红色预警的暴雨。但黎簇期待着某种更重大的东西。就像晴空里突如其来的陨石。天文学家说地球上的人被陨石砸中的概率是七十万分之一,远远小于被雷电击中的几率。上世纪五十年代,阿拉巴马州的一位乡村妇女曾被陨石砸中陷入昏厥。醒来后她的人生彻底被改变了,她从政府那里争夺到了陨石的所有权,她的丈夫想把陨石高价卖给收藏家,与她争执不下,最终以离婚收场。她把陨石捐给一个自然博物馆,不久后就在精神病院中独自死去。就像那个最终死在沙漠的法国人一样。

    那么吴邪呢,他又被谁改写过一生?他为了什么在二十多岁的时候走遍万水千山,又为什么最后来中学过朝九晚五的日子。但黎簇已经发现了,吴邪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可以知道,但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永远也不会得到答案。那时他感到无力和困惑,却还没能察觉出危险:这个人用动荡不安的表象吸引自己,却从不教他如何在这种动荡中存活下来。

    这种并不健康的关系持续了一段日子,吴邪偶尔也会良心发现劝一劝他,说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愿意做出选择,恰恰是因为有太多可能。而他不一样,从进入这所学校的时候他就可以看见生命的尽头了。再过三四十年他会像办公室里的老教师一样,两鬓斑白,受人爱戴。人民教师,多光荣的职业。

    黎簇想这当然不是唯一的可能性。他们可以在周一升旗仪式上接吻,吴老师就会被辞退,他就会被开除。他们就不得不去四处漂泊,九死一生,他可以当吴邪的摄影助理。吴邪总是笑笑,然后讲,再说吧。

    五月,六月。今年的雨季似乎永无尽头。在细密雨丝织成的粘滞囚网里,人的骨头都要泡发了,教室里污浊的空气就像蒸笼里的蒸汽一样,热得人头昏欲晕。黎簇心中的烦闷无处宣泄,索性翘了课去cao场上和体育生踢球。他在雨里飞奔,在禁区外一记远射,没有观众的喝彩和尖叫,但只有这种达到目的的瞬间,才会让他感到一丝愉悦。

    半场结束,他看到了场外站着一个人,是吴邪。黎簇忽然意识到吴邪是特地来等他的,大概是先去了教室没看到他,所以找到了这里。

    他走过去。对方撑了一把黑伞,非常自然地递了过来,他们就这么走了,并没有管身后同学异样的目光。黄昏时氤氲弥漫的灰色水汽,滑进暧昧的夜里。

    吴邪用空出的手点了支烟。两人沉默地走出校门,黎簇不知道他想去哪,在一个路口停下正打算询问,就听见他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一趟沙漠吗?

    那张脸隐于云雾之后,眉眼如山海般沉静邃远。黎簇感到呼吸一窒。天外的星体命中了他。

    雨停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