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只要他的想法没有过分违背她的原则,那她索性成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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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殿中众人皆是惊诧,不约而同的移眼看向话语的主人。 说出这基本算是越规冒礼话语的主人依旧不动如山的稳稳坐着,熟视无睹纷纷射来的视线。 只一双凤眸直直盯着皇上与姜涞二人,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已然看出神色不快。 一向冷静理智,低调行事的承平侯如今竟然敢公然驳斥皇上沉迷声色,众人先是为此大吃一惊,再是咂舌唏嘘,不由感叹原来不止他们受不住,连承平侯都看不下去了。 容貌秀雅的皇帝微是怔楞的望着下方首座的帝渚,见她毫不避讳的看着自己,眉间紧蹙,神情隐隐透着焦躁烦闷,看的他有一会儿反应不过来。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冷傲惯了的皇姐露出除了冷漠寡淡以外的表情,即便是对他的不满与反对,也好歹是把他这个人看进去了。 以前无论他做了何事说了何话,且故意当着她的面做了好些荒唐事以此刺激她试探她的底线,人却始终平淡对待,从容不迫。 对他,她便如瞧着漠不相关的外人自闹自乐般的漠然无视,一如她从未改变过的高傲自持,不可一世。 她就是寺庙里持花静坐的菩萨金相,高高在上的俯视跪拜她乞求她哀怜的芸芸众生,目光如水,从一而终的平静沉沉,并不施舍一丝救赎。 实在……叫人心头不爽。 越是不爽,他越想逼着她露出别的样子,慌乱的,痛苦的,甚至是,哀求的。 虽然觉得最后一个希翼想要实现确实有点困难,不过时间还长,他多的是时间和她慢慢磨。 他有耐心,等得起。 况且,起码他所做的一切,现在已经看到了点效果不是嘛? 皇帝看着下座满面寒霜的人,随即勾唇偏头,莞尔温笑,未见一丝恼怒,天子仁厚待人的表面下却是深不可测。 与帝渚所料不差,对于她的说话僭越,皇帝注视了她一会儿后果然并未生气,反而温温和和的笑了,毫无动怒之色,甚至还有些满意。 都说天子心思难猜,喜怒不定是城府深沉,心胸宽阔的表现,她却只觉可笑。 这哪里是城府宽阔,分明是人性缺失,性情扭曲的难以理解。 有时候皇帝的心思,确实难以揣测,而且防不胜防,她揣测的疲惫,防也防的心烦,倒不如爽快的赌一把,是好是坏她也可以有个底。 无论过程是怎样变化,最终结果是自己赌赢了。 帝渚大松了一口气,同时暗有思量,想着今后对付这个多心多疑的皇帝是要换个方式了。 正好这窝囊憋屈的日子她亦过够了,既然她这多心多疑的四弟就喜欢她干脆利落的行事说话,别有藏私勉强之心,那她也乐的轻松坦荡不是。 本以为这接下去就可以顺道接着国事而论,不用再看这两人当着她们一干人面你侬我侬,耳鬓厮磨的令人犯恶心。 不料皇帝的心思真是变化诡谲,出招奇特,下一句冒出的话就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只因皇帝眉角含春的观摩了她半刻,突然就兴致勃勃的问她:“皇姐今日的头发真好看,是谁梳的?” 语落,他身边的姜涞脸色一僵,嘴角轻轻抽搐,但心思游离在外的皇帝并未注意到,只望着帝渚温温和和的笑。 被他带笑看着的帝渚脸色愈发冷冽,端着茶盏的手不自禁的紧了一紧,差一点就把轻薄的白瓷茶壁捏碎了。 “……皇上果真关心臣子,连发饰都要问一问,但事情要分个轻重缓急,皇上还该是以国事为重。”帝渚微微垂头,语气平缓的回他。 只是那字字如同齿缝间生生逼出来的,不觉怀疑要是皇帝还这般孜孜不倦的问下去,怕是她都能跳起来给他一掌送他归西入了黄泉找阎王问个清楚。 听言,皇帝愣了一楞,他真的只是瞧着她今日梳发好看随口一问而已,怎的就惹了她这么大火气? 他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也不可能想到原因,只好当做是她近来被逼得太过,导致心情糟糕控制不住脾性,所以才容易一碰就炸。 他也不觉恼怒,反倒是胸腔积郁多日的烦闷情绪得到了疏通的口子,于是笑了一下就权做此事过去了,接着前事继续与几位臣子讨论起来。 由此从某些方面看来,帝渚认为皇帝性情变态的想法的确没错。 听着周围你来我往的正经商论,好歹是走上了正轨不再偏颇各种奇怪方向。 帝渚捧着茶杯默默的喝着,面上虽是恢复冷静沉着之态,心里却是控制不住的恶向胆边生。 若是这两个恶心人的混账东西当真把她逼的狠了,她就叫林川偷溜进宫给他们一顿教训,教他们有苦无处发,好生体会一次自己的感受。 不发泄一下她受的这些憋屈事,如何肯是甘心!? 向来冷静自持的帝渚也难得耍了一次孩童任性斗气的天真脾性,这要是被林川等人知晓了,怕是都能吓得下巴坠地。 而后吵了小半个时辰,左右两相还是各执一词,谁也说不服谁,连带着附和相帮他们的大臣官员也吵个不停。 不省事的臣子们直吵得皇帝脑仁也不禁一揪一揪的疼,指尖掐着头xue来回揉弄。 站在他身旁的姜涞见状就贴心的给他轻轻揉着头侧xue道,揉了会儿后他终于觉得舒坦一些,便拉开了姜涞的手。 皇帝调笑的摸了两把他的窄腰,再转头向前方吵成了一团的两方人无奈的招了招手,好声劝道:“好了好了,两位爱卿说的同样有理,朕思来想去也难以决断,不如……皇姐说说对此看法?” 手里的茶水正好喝完便听到这抛过来的扎手问题,皇帝的不怀好意更是如鲠在喉的不舒坦。 帝渚眉头稍皱,把杯盏放回桌面上,她抬眼看向皇帝,不答反问:“容臣唐突,这帖子既然半月前就送来了,作何皇上今日才拿出来与臣子们商量?” 既然她躲避不答不是个好办法,不如直接参入帮着皇帝,也让他安心些,别总防她像防狼一样的谨慎小心,她也可以轻松放松些。 所以,皇帝对此的看法如何,就是个重中之重,只要他的想法没有过分违背她的原则,那她索性成人之美自是最好! 许是隐约察觉到了帝渚的心思,皇帝眼光稍变,顿了一顿,反笑道:“皇姐这是说朕藏私了?” “皇上觉着自己藏私了么?”帝渚看他,平平静静的反问,与今日之前对于政事她一律退避不答的保守做法完全不同。 加上她今日的几次突兀举动,此番不小的变化当然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相向,探索之味不言而喻。 而诸多目光之中,真正是独善其身,不作一词的郑国公抚着花白胡子静静的凝视帝渚。 里头除去探索与惊异,深深目光之中还有别的意味,最为微妙复杂。 听着这话,皇帝神色不变,微微一笑:“朕觉着,没有。” “那便是没有。”帝渚淡淡道,“既然皇上没有藏私,又为何之前一直没有提及呢?” 如果刚才之言顶多算是直言相问,那么现在便有质问的意思了,可普天之下谁敢质问一国之主呢? 就算她身家再高贵,能力再强大,一旦惹怒贵不可言的君主,结果也不会轻易作罢。 这下连了姜涞都忍不住偷瞄帝渚,而年轻的皇帝默默注视她半响后稍稍偏头,慢吞吞的笑道:“或许……是朕,忘记了?” 众人闻之汗颜,这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皇上说忘记了那就是忘记了吧。”帝渚声色不动,平平续道,“为人做臣子的,皇上所言自是不该多做怀疑忧虑。” 众人听后脸上的尴尬笑容都要兜不住了,话虽这么说,但瞧着可不见得是这个意思啊。 听完她话的皇帝不做表态,眼睫垂低,眼角微弯的笑了一笑,秀雅过分的外貌怎么看怎么无害温和。 今时他也不绕弯子了,直言不讳道:“凰鸣一朝虽说蛮横多年,传言亦是野蛮无礼之国,但传闻不免会假过于实,夸大了些。”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朕也认为旧时不同今日,那送信的使者朕特意留着在宫里多住了几日观察,瞧着姿态谦卑,确有真心与本朝联盟之意,并无传言之中自傲高横的样子。” “那……”深思熟虑后的帝渚认为皇帝说的有道理。 她并不是个迂腐之人,恪守祖宗法制不懂变通,更着重远处发展的好处,而不是前怕狼后怕虎的畏惧不前,就打算迎合他。 突然,斜面处传来一道铿锵驳斥,声势如雷霆般威力震耳:“不可,南蛮子生性狡诈险恶,最善哄骗人心,皇上常年幽居深宫之中,不识人心叵测,很有可能是被那狡猾的贼子一副假模假样欺骗了且不自知!” 说出这话的人自然是一脉主张拒联的左相。 早已料到此景的皇帝不出意外的勾了勾唇,并未着急抚慰脾性火爆的左相。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话头就被帝渚截了过去。 “左相所言,未免太过笃定,自欺欺人。” 帝渚重重的皱了下眉头,辩驳道:“左相从小师承圣人门下学理断德,受大圣佛音熏陶,又是朝中的老人,理应学识渊博,经验丰富,为何如今固化死守,不多做审视再下定论?” 左相一听大怒,想也不想的张口喝道:“非也,却是侯爷想的过于简单天真!凰鸣一朝与南蛮边疆隔离不远,追根溯源两者基本算是同脉所出,边疆的那些蛮人到底有多野蛮凶恶,侯爷常年征战沙场,难道还能不知?!” 帝渚听了有一会儿没说话,面无表情的看他,眸光闪烁,冷声问他;“左相觉得本王说的是此事?” “难道不是吗?!”左相怒声反问。 他们一直反复讨论的唯有此事,那还能再有什么别的事? 左相只以为她是故意拐弯戏耍自己,急躁脾气更是恶劣,气的吹胡子瞪眼,脱口而出的呵斥起来。 “侯爷身位显赫,又有二十万军权在手,说起行军打仗老夫是远远比不得,但论朝政国事,侯爷年纪尚轻,经验不够,是万万及不上老夫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