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一结婚就变脸

    不是周末，商圈尚不到最热闹喧嚣之时。沈旭峥打心底里仍要侥幸。尽管严若愚说了许多宽他心的话，也情知该为她开心点，但这样究其实，就是替她看开谅解、替她若无其事地豁达。他实在于心不忍。事情发生了，伤害造成了，不可能无人痛苦。若人人都无痛苦、不怨恨，没有了受害者，反倒让施恶方开脱了，显得不是多大的罪孽，恶也不恶了。所以唯有她放下，他来担负。

    客流少，严若愚也很满意，省得一时一个人走来走去，妨碍拍照取景。她的小挎包里装了只拍立得，沈旭峥也携了个轻薄硬朗的胶片机。一个正经记录创作，一个瞎拍着玩。也算各司其职，分工合理吧。

    而严若愚能拍些什么呢？她总觉得相纸很贵，不拍点最好看最珍贵的，就浪费亏了。于是甩出来成的像，莫不是一个举着相机的男人，只是姿势背景稍有异同。

    “好不好看？”她自得地拿给模特点评，“我留着当书签。一翻书，书中自有颜如玉～哈哈哈……”

    “我看看。”模特认真端详着指点，“嗯～角度可以再往上点，这样拍出来显得我更高。你看这张，腿都给你拍短了。”

    严若愚又恼又笑：“你够高了还要多高？你干脆比那哥特教堂还高！”

    “哎，跟若愚玩个游戏！”沈旭峥忽然狡黠一笑，眼瞳里都炯炯生光，“若愚看过西方人决斗吗？”

    “哦，普希金送命的那种？”

    “哈！没错！跟若愚也玩个相机决斗好不好？”他眨眨笑眼，然后握着她双肩让她转身背对自己，“那，若愚朝那个方向，我往反方向，然后若愚来数，数到……十，我们同时回头按快门，比谁快，好不好？”

    严若愚听了自是兴致盎然，不疑有他，欢欢喜喜点过头，就一丝不苟地踱步、报数。奈何背后没长眼睛，看不见男人压根没回头，而自己的背影也一直在他的取景框里。只待数到十，回头那一刹那，咔嚓一声。

    “啊叔叔犯规！”发觉上当，她又冲过来缠着他嬉打殢娇。

    沈旭峥任打任怨，笑道：“抱歉，我真的很喜欢拍你回头那一瞬间。叶慧宁说，我没法亲手拍我们的合影，但每次你回头看我、找我，都笑得特别开心，无与伦比的开心，我就觉得，我虽然没出现在画面里，但其中已经有我了。”

    严若愚似又看到心里盛放起一片粉色花海，抱着他的胸膺扭动不休，仰着满眼恋慕的痴笑：“叔叔，我是个大俗人，那些有我无我，太高雅了，我听不懂。我就想跟你去那个教堂前面，俗气地合个影。”

    “咳，老实说，我也想。”男人眨着眼，悄悄地说，“什么有我无我，都是自我安慰的借口。不能亲手拍我们的合影，我其实遗憾死了。所以我从不帮别的情侣拍合影。”

    “哈哈哈就知道你小气鬼……”

    在教堂门口，严若愚拦下了两个看着面善的路人女生，说了请求。其实人家早就认出他们了，这下更被主动地搭讪、客气地求助，既意外，又受宠若惊，一时有点昏头转向，话都不知道怎么答，但连连点头应好。沈旭峥将设好参数的相机递给她们，交代了cao作和注意点，不忘开玩笑：“手可别抖。”

    两个女生本来激动紧张得要死，但看他俩都温文随和，挺好打交道，渐渐也松弛下来。而拍着拍着还上了瘾，更热心地选了些她们觉得好看上相的背景，教他俩站过去。佳人丽景，相得益彰。一连拍了十几张，剩的胶卷都拍完了才还回去。严若愚又把拍立得给她们。她庸俗的盼求迫切需要即时成像来即时满足。

    都拍完后，沈旭峥接过拍立得，塞了一盒新相纸，说：“作为答谢，我也帮你们拍几张吧。”

    两个女生喜出望外，几欲雀跃。又瞧瞧严若愚，眼里直冒小星星，问他：“那能跟她合个影吗？妹子好萌！”

    男人那张脸不自觉就被笑占满了，望着自家萌妹说：“她没意见就行。”

    他既同意，严若愚也没什么拒绝的必要，也含笑点点头，任她们亲昵地拥去中间。本来她蛮大方的，可这俩女生太兴奋，热情似火，反形得她有些腼腆娇怯了。

    沈旭峥将拍好的相纸送给她们，她们接过来，激动地期待显影，更问，能不能跟他也合张影。眼里的光芒更炽烈了。于是他嗅到一丝图穷匕见的味道，果断揽住身侧少女的肩，一弯俊逸的眉目：“我是她一个人的专属合影道具。”几乎同时，腰间亦被紧箍上一圈月白。严若愚也不言语，就藉这动作，宣告她作为主人不容些微侵犯的所有权和强烈的独占欲。绝类一个自私霸道护着玩具怕人抢的小孩。

    所幸两个女生非但不气，还笑得更陶醉痴迷了。似有更大的需求得到了满足，那点被拒的尴尬和失望一下就不值一提、无影无踪了。

    因他们在这边谈笑，惹得更多路人也伫足围观，沈旭峥不想久待，便跟她们告辞，并说：“谢谢你们喜欢她。”

    两个女生都要尖叫了，一脸欲仙欲死的醉笑跟他们挥手。待他们走远了，一头忙着发社交动态，另一头还要跟凑过来打听的路人眉飞色舞地说方才的奇遇。

    已经是午后，按说该吃午饭的。但好不容易出来玩，严若愚不想把肚皮托付给正餐，遂踩着饭点尾声，迎着下午茶的序曲，寻了间咖啡馆吃甜品。

    原本咖啡馆开在法桐掩映的老洋房里，装修陈设也极意追求复古奢美的质感。rou眼可见的消费不菲。那么门庭冷落，也是命中注定早知如此了。权当烘托个清冷幽雅的情调氛围吧。

    然而今天下午，生意不说火爆，上座率是异常高了。甚至有人在门口排队等位？老板是毫无准备，连塑料椅都拿不出几张。

    但谁会要情调不要钱呢？老板非常清楚，情调不招财，角落里那对深陷舆论漩涡的情侣才是他今天的财神。他只祈求财神慢点吃，财运多留驻几时。

    沈旭峥午饭向来自律，只吃七八分饱，就只点了一盘烟熏杂脍，配了点时蔬。还部分是为严若愚点的。她怕吃油腻之物，却不嫌各种奶油乳酪的糕点腻。所以他必须督着她一样rou吃一点。

    “吃点rou再吃，不然对血糖不好……胖瘦都是小事啊……”

    “真吃不下了……”她蹙着眉头，艰难地咀咽下一口脂光潋滟的牛rou，摩着心口惨啼哀求，“再吃要吐了。”

    “真的？那正好，拿破仑也别吃了。”说着他就把小碟子端远。

    “嗯——”她连连摇头，自己拣了一小块鸡胸，卖乖道，“还能再吃一口。”

    见他迟迟未动餐具，她又叉起一块大的牛rou往他嘴边送，谄媚地笑：“叔叔也吃啊，啊～补充蛋白质。”

    知道她的小心思，但也不忍凶她，沈旭峥唯有乖乖把残羹剩炙打扫了。又把拿破仑还她，看她随即欢呼喜笑，只有头疼叹气的份：“真后悔以前太惯着你。但以后不会了，以后適度戒糖，听见没？”

    “为什么？”她噘起嘴很不甘心。

    他咽净一口rou，方悠悠道：“因为以前是恋爱关系，以后不一样了，是夫妻关系。恋爱么，要追求你，当然你说什么都行，结婚了追到手了，我干嘛还听你的？男人就这样，一结婚就变脸，等你结了婚就知道了。”语罢面色犹坦然，像说别人的事一样。

    “你不要脸！”她笑着踢他一脚，“你不许这样！”

    “拜托啊大小姐，你要是二十几岁就生个糖尿病，剩下几十年，苦的可都是我！”

    “那也是你的命！偏要你伺候我……”

    看他们快要吃完了，餐厅及时端来一个份量秀气的糕点九宫格并一果盘。沈旭峥颇诧异，他没点啊。

    “这是我们新研发的几款法甜。”店长礼笑介绍，“听说沈先生最精于美食，好多美食品鉴会都请你参加啊，看严小姐也很爱吃甜点，希望二位帮我们尝尝味道，提些改进建议。”

    听他缀了姓氏，沈旭峥心底一阵嫌恶。认出来是一回事，说不说出来、留不留体面又是一回事。而馀光所及，总不缺朝这边张望的视线或偷偷举起的镜头。也心知店长打的什么算盘，他不介意你情我愿的利益均沾，但介意招呼都不打就擅自利用。送份甜品就想卖人情？未免小聪明过头。

    但他没发作，只是略挑挑眉，仍笑得客气：“若愚吃得够饱啦，还来这些，拿她当鸭子填吗？要是吃坏了，我怕我的倾国倾城无价之宝，你赔不起啊～”

    店长挨了个软刀子，讪讪地陪笑。

    沈旭峥瞥了眼甜点，又环视一遍店内，稍拔了声量说：“无功就不受禄啦，我想贵店今天高朋满座，应该不缺帮忙试菜的热心顾客吧。”然后一双双眼睛跟狼一样盯向店长，无不想白占个小便宜。

    也不管人家后面要怎么收场，他抽了钞票压在桌上，馀的当小费，便牵着严若愚走人了。而他们一走，门口自是，人去财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