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所谓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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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大块的乌云笼罩着这一方天地,灰蒙蒙的天空中大雨倾盆而下,迎面刮来的秋风,呼啸而过,掀起路边枯卷的落叶。 郁淼撑着小伞,晃晃悠悠的抵御着狂风暴雨,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忽然手上一轻,她惊喜回望,却发现身后的男孩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外面套了件似曾相识的牛仔衣。 “我帮你撑伞吧。” 蒋森稳住身子,扶着她手中的伞,为她挡了大半风雨。 女孩眼中的光亮在看到他之后,渐渐暗淡,冷漠的回了一句:“谢谢,不用了。” 说着便躲过了他扶助的手,全然不顾他满脸失落,自顾自地继续朝前走。 少年撑着黑伞,悬在半空的手默默收回,顿住脚步,面色苍白,无力的问声穿透过稠密的雨滴。 “为什么?” “为什么你宁愿和那种人做朋友,也不愿意接受我?” 眼前那一抹小小的身影忽然停下,单薄得像是立马能被吹走,小伞在无情的风中摇曳着,蒋森只能听见比暴雨更加冰冷的声音,拖长着尾调。 “蒋森。” “我和他才是同类。” 说完便毫不留恋的转了身。 郁淼本就心烦意乱,此刻更不愿和他多费口舌,干脆收起伞,顶着书包跑进了校门。 沈慧敏刚从轿车上下来,就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连伞都没打就往里跑,赶紧撑起伞,追上去。 边跑边喊:“郁淼!郁淼!” 雨水糊了一脸,郁淼抬手遮了遮,艰难睁开眼睛,只见阴沉之下沈慧敏踩着纯白运动鞋朝她奔来。 沈慧敏气都还没喘匀,刚走近就一把将她拉进了伞下,关切地问东问西。 “你是不是彪啊?这么大的雨怎么不打伞啊!” “衣服都湿透了!没事吧?” “......” “我没事。”郁淼唇色泛白,但还是强颜欢笑,及时打断了沈慧敏接连不断的问题。 另一边,摩托车穿过街边,扬起似人高的水花。 陆洋穿着黑色雨衣坐在祁年身后,怀里还揣了把伞。 “哥!哥!你生气归生气,别开那么快!危险!”眼瞅着摩托车的速度一提再提,陆洋慌忙喊道。 祁年咬紧了后槽牙,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的带了些怒色。 陆洋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明明跟了一路,就是不愿意去撑个伞,看到有人去帮郁淼,生气的扭头就走。 这俩人闹别扭,气全撒他身上来了,他招谁惹谁了。 - 刚走近教学楼,浑身湿透的郁淼便被沈慧敏硬拉着去了厕所。 只见她神秘兮兮的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件白色长袖连衣裙,是郁淼没见过的款式,设计简单却不失精致,袖口和领口点缀着白色蕾丝,一看就价值不菲。 沈慧敏抖了抖裙摆,在郁淼身前比划了一下,不由得赞叹道:“郁淼,你真的好像仙女啊!” 说罢,不等郁淼反应,便动手想帮她脱下湿衣,郁淼被她的动作吓得退了半步,生怕被她看见身上新旧交替的伤疤。 瞥了一眼白色长裙,开口便拒绝道:“这裙子我不能穿。” “你不是想知道钢厂第三批的下岗名单嘛,试试,试试我就告诉你!” “这衣服我都穿了好几次了,本来是为了排练话剧带来的,现在你衣服湿了,就放心穿吧!过两天洗了再还我!”见她还是不愿动,沈慧敏干脆直接搬出徐婉,“你要穿着湿衣服上一天课,指定得感冒!你妈知道了又得担心,快快快,再等迟到了都!” 白色长裙被沈慧敏塞到她的怀里,指尖划过,细腻顺滑。 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的面料。 “你别看。” 沈慧敏期待的盯了半天,就听她憋出了这么一句,一下子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 笑归笑,但依旧乖乖转了身。 贴满报纸的窗户漏了点风,郁淼脱下湿衣服的瞬间被冻得一哆嗦。 浅色内衣勾勒出浑圆的乳rou,纤细的腰盈盈一握,她怕突然有人进来,随意用手帕擦了两下便赶紧套上长裙。 两人身型差不多,郁淼偏瘦些,一袭长裙套在身上,还显得有些宽松。 “好了嘛?” “嗯。” 少女白裙,眉眼清绝。 沈慧敏第一次这么后悔没好好学习,以至于现在完全无法用言语描绘此刻的美好,只能呆呆地张着嘴以表赞美。 从厕所出来,一路上无数人回眸展望,窃窃私语。 郁淼无法忽视那些友善的、探究的、嫉妒的目光,感觉浑身不自在,反倒是沈慧敏,仰首挺胸,与有荣焉似的。 擦肩而过的蒋森发梢挂着几滴雨水,牛仔外套湿了大半,,沉着张脸,默不作声的走到身后落下座。 嗅到了一丝不对劲,沈慧敏立马托着脸凑过来,两眼放光:“你和蒋森怎么啦?” “没事。” “说嘛说嘛!”她眨巴眼睛模仿着琼瑶剧中的女演员,娇俏又可爱。 “我跟他说清楚了,我俩不可能。” 沈慧敏闻言,瞪着眼睛,满是不解:“为啥啊?蒋森长得不挺好看的,家里条件也好!他爸可是刑警哎,多酷啊!而且,我觉得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郁淼敛着眉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沈慧敏噤了声,忙转移话题:“哦对!我那天偷偷进了我爸办公室,看到名单了,真的有你爸哎。但是后面又画了个叉,我也不知道这是啥意思。” 距离公示第一批下岗名单已经过了快两个月,工人们从最初的抗议反对到现在的坦然接受,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日夜的挣扎。 郁淼就住在清钢家属楼里,每天上下学总能看到不同的人在院里吵架、骂街。 有些家庭早早做好了准备,拿着并不丰厚的补贴做些其他买卖;而有些家庭,却只能靠女人委屈求全,牺牲自我。 这些日子清溪突然流行起一个顺口溜: 你妈下岗流眼泪,裸体走进夜总会,陪人吃来陪人睡,工资翻了好几倍。 真是讽刺,郁淼想。 之前祁年骑摩托载她回小饭馆时,总会路过“天上人间”的后门,那家清溪最大最豪华的夜总会。 门口蹲着一群男人,靠着自行车,烟雾缭绕。 看似愁闷,却一口一口的吸食着女人的血。 想起这些,她就心烦。 郁向国消失了快两个月了,钢厂一天没少去,但就是不回家,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而祁年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对她避而不见,只要她去录像厅,陆洋就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搪塞她。 天色阴沉,空气湿闷,连带着郁淼的心也重重坠下,整个人都变得阴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