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11)

    宴會結束後，陸景弘孤身踱步於寧靜的回廊之中，月光如水，柔和的光輝映照著他，拉出修長的影子。他腦海裡全是孫千雪那不安的神色，決定前往她的房間探視，希望能提供她所需的關懷與慰藉。然而，正當他轉過廊角，準備前往孫千雪的房間時，陸母姚氏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攔住了他的腳步。

    「弘兒，過來陪娘聊聊。」姚氏的聲音柔和卻帶有一股親切的威嚴。

    陸景弘轉身，帶著微笑向母親的書房走去。書房內燈火輝煌，姚氏正坐在紅木書桌前，手中拿著一份名冊，神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今日宴會上，來了不少京城中的名門閨秀，你有沒有看上眼的？」姚氏開門見山，直接切入正題。

    他心中一動，但面上依舊保持著平靜，「娘，京城的閨秀確實都很出色，但我對這些暫時還沒有太多的考慮。」

    姚氏輕輕「哦」了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精光，「你已經二十五歲了，按照常理，應該要成親了。你看，像你這年紀的，有的都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爹了。」

    陸景弘微微一笑，心知母親這是關心自己的終身大事了。「娘，我知道妳的意思。但我覺得婚姻大事，急不得。我心中有人，只是時機未到。」

    姚氏聽到這話，眉梢微揚，「哦？有人了？怎麼，連娘都不準備告訴一聲？」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似乎對兒子的心事早有所知。

    陸景弘輕輕地扯了扯嘴角，展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他站在書房溫暖的燈光下，神情顯得既坦然又有些許的謹慎。「娘，我的確心有所屬，但願意等待最佳的時機。」陸景弘的聲音柔和，帶著一種青年俊逸的從容，「畢竟，婚姻大事非同兒戲，我願意給彼此足夠的時間，讓一切發展得更自然。」

    姚氏聞言，眼中的笑意更甚，她輕輕搖了搖頭，仿佛對兒子的回答早有預料，「你這孩子，總是這麼慎重。不過，既然你心中有人，娘自然是支持的。只是……」她頓了頓，似乎想要製造些許懸念。

    「只是什麼，娘？」陸景弘問道，眼神中閃過一絲好奇與警惕。

    「只是，這位姑娘若真如你心中所想那般出色，何不早些讓娘見見？」姚氏語帶玩味，似在試探兒子的反應。

    陸景弘聽後，不由得微微一愣，隨即恢復了平靜，「時機成熟時，自然不會讓娘失望。」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堅定，但又不失謙和，顯示了他對這段情感的珍視與尊重。

    姚氏看著兒子，內心對於他這份破綻太多的情感早有所悉，未再深究，僅是帶笑輕輕頷首，「罷了，既然你有打算，娘就不多問了。但無論如何，你的幸福是娘最關心的事。」

    隨即將話題忽地一轉，「對了，千雪那孩子明年就及笄了，你說，她的及笄禮，我們要怎麼好好置辦一番呢？」

    輕挑著眉，心中對母親的轉變感到些許詫異，卻也隨即回應，「千雪在我們家長大，娘若能親自cao辦她的及笄禮，想來她必定十分感激。」

    姚氏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更甚，「千雪是個好孩子，聰明伶俐，又懂事，我們自然要好好為她慶祝。」她頓了頓，又道：「說到這兒，千雪長大了，也是時候開始議親了。我看，開始替她物色對象也是應該的。」

    他心中不由得一緊，一貫的從容瞬間消失，急忙說道，「娘，千雪還小，議親的事情或許可以再等等。」

    姚氏眼中掠過一絲深意，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哦？怎麼，你對千雪有別的打算？」

    他穩住臉上的表情，試圖掩飾心中的波動，「娘，我只是覺得，千雪還未及笄，應該多給她一些時間，讓她更好地了解自己，找到真正適合她的人。」

    姚氏臉上的笑容中帶著幾分玩味，「看來，你對千雪可真是關心備至啊。不過，娘這也是為她好，畢竟每個女子都夢想著有一場美好的婚姻。」

    「當然，」陸景弘頓了頓，繼續說道：「千雪的幸福是我們都關心的。我相信，她自會遇到那位命中注定的人。」

    姚氏微笑著，似乎滿意於兒子的回答，「好吧，既然你這麼說，娘就不再多言。只是，千雪畢竟是咱們陸家的人，她的婚事，咱們也得慎重考慮。」

    陸景弘知道，母親的心思深沉，她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有著不同的層次含義，但在這個時刻，他選擇了保持沉默，不願讓這份情感徒增事端。

    「娘，夜已深，您早些休息吧。」他站起身，準備離開書房。

    姚氏看著兒子，眼中閃過一絲狡詐，輕聲說道：「好吧，你也早些休息。」

    陸景弘輕輕應了一聲，步出書房，心中卻是一片複雜。他知道，關於孫千雪的議親之事遲早會再次被提起，屆時他還能用「她還小」來打消母親的主意嗎？想到這裡，他暗自嘆息，她怎麼就不能快點長大呢？

    書房的燈火柔和，姚氏靜靜地坐在那裡，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她對兒子的心事早有所知，卻也樂見其成，心中暗暗祈禱，希望這兩個孩子能夠攜手共赴未來。

    —

    夜色如墨，陸家宅邸裡一片寂靜。陸景弘步履緩慢，心中卻是波瀾起伏。與母親的談話讓他對孫千雪的關心更添幾分。他來到孫千雪房間門前，燭火透過門縫投射出微弱的光亮，照亮了他臉上複雜的神色。

    他站在門前遲疑，目光似能透過那扇閉合的門，看見裡面那道孤單的身影。然而，當他準備踏前一步時，心中的猶豫又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使他無法決定是否應當推門而入。這份遲疑既源於對孫千雪的維護，也反映了他對自我控制的質疑。

    這個瞬間，彷彿成為了他們關係的一個轉折點，他害怕任何失誤都可能對她造成傷害，而他最不願做的事就是傷害她。

    每當想到孫千雪那清澈如水的眼眸，他的心便無法平靜。她對這個世界的純真好奇，她對自己的憧憬，都讓他憐愛不已。但他更清楚，自己在她面前是多麼無力自控，他怕自己無法保持理智，怕自己在衝動間傷害了她，讓一切美好化為泡影。

    自她十歲那夜以來，他便刻意避免與她獨處，他深知自己對她的美好毫無抵抗力，但她太過年幼，恐怕一旦失控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就在此時，負責守夜的丫鬟香葉發現了他的身影。她的眼中帶著好奇，輕聲詢問是否需要通報孫千雪。可陸景弘沒有作聲回應，他的沉默不僅是對香葉的無言，更是對自己情感的一種壓抑。

    門內的微弱燭火透出一絲絲溫暖，似乎在引導他一步步接近，又似在警告他不可逾越的界線。陸景弘的心戰戰兢兢，他知道自己對孫千雪的關心早就遠超過了普通的守護，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情愫，讓他難以自拔。

    最終，陸景弘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選擇保持這份關係的純淨。他的影子在燭火中拉長，背負著他所有的隱忍與壓抑，獨自融入了深夜的寂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