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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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熠星腰后面垫了一个抱枕,怀里还抱着一个,就这么又靠坐在了郭文韬的房门前,胡思乱想着犯着迷糊。 那些他之前清醒着思考的事情跟着他钻到梦里,蒲熠星看着郭文韬极其讽刺地笑着看着自己,质问自己为什么要他去承担痛苦的代价来获得两个人逃离的机会。 是啊,为什么要郭文韬去承担痛苦的代价呢?那可是自己放在心尖上根本不舍得让人感到一丝一毫的委屈的人啊。 但眼下因为这个破房间的规矩,他不得不伤害郭文韬,他明知道对方在这样明确的对比下不可能选择伤害自己来危及生命,所以只能选择用另一种方式伤害对方。 或者说那是一种侮辱,比起身体上的损害,蒲熠星并不认为这种心理上的伤害就轻到哪里去。 但是对于郭文韬来说,对于现在被迫关在这个破房子里的两个人来说,没有任何专业的医护知识导致了他们只能选择相较而言更能接受的心理创伤。 可是郭文韬怎么会愿意呢? 没有一个男人会甘愿屈身于另一个男人的身下伏低做小,尤其郭文韬那样一个一身傲骨、胜负欲极强、总是一群人中的佼佼者的精英,怎么会愿意去做一个任人发泄的玩物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要面对的人是是兄弟,是伙伴,是假想敌的对手,是真朋友的牵绊。 是蒲熠星。 就算他们是为了离开,为了活下去,但有些事一旦发生了,那些关系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更何况自己问心有愧。 蒲熠星对郭文韬有着不可言说的心思,他不能简简单单地把一切归结于任务,他的每一次触碰都藏着无限的爱意,他怕对方看出来,更怕对方看不出来,最怕对方在这种时候看出来。 在这要命的鬼房间里看出自己的心思实在是蒲熠星能设想到的最糟糕的结果。因为郭文韬不论作何想法在这里都只能被迫承受,承受他的侵犯。 而对方那样平静而淡然地说出那些话来,也就说明郭文韬想的很清楚,在那条任务线里他别无选择,就像自己也是一样的。 郭文韬的理智永远在线,所以他会在问完自己喜不喜欢他之后又没了下文转而去考虑能活着出去的其他办法,因为郭文韬明白,感情在这个房间的规则里没有意义,喜不喜欢,并不能成为他伤害郭文韬的正当理由。 可是这并不代表那不重要,蒲熠星又想。但或许,是因为郭文韬认为那不重要呢? 如果郭文韬觉得不论蒲熠星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去做那些事情,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不会有所改变呢? 所以才想着用更极端的方式去略过那些对两个人造成伤害的任务吧,只可惜那人的身体并不足以支撑那个听起来甚至还算靠谱的计划。 蒲熠星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失落在郭文韬的眼睛里,他看着对方明明在这之前还跟自己能撒娇耍赖似的亲昵,而自从人认清现实之后再从房间里出来就只有冷漠和疏离,想到那人被这该死的任务逼迫到委屈得哭肿了眼睛,蒲熠星心疼又自责,毕竟他什么都做不了,承受伤害的不是他,他不能站在高高在上的角度去试图怜悯郭文韬,那是对郭文韬更重的侮辱。 郭文韬,如果你真的无法接受的话,其实让我去死也可以的,不用这么为难自己,不用这么委曲求全,我舍不得的。 脑后的支撑突然消失,蒲熠星一下子倒在地上,脑袋咚的一声撞到地板发出好大一声响,吓得郭文韬都没来得及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蹲下去把人扶起来,“蒲熠星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嘶……应该……还好……”蒲熠星龇牙咧嘴地被人拉起来,摸了摸后脑勺问题不太大,可能就是脑袋撞上去声音听着吓人罢了,但是确实是刚清醒就被磕了一下导致他现在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于是就稀里糊涂地被人带着坐回了沙发上,听见对方不解地问他怎么会在那里坐着睡着,皱着脸哼唧着回答:“我怕你睡着了不舒服自己忍着……就想着守着你……可又不敢进去……就只能守在门口……这样如果你疼得受不了出了声音我没准儿就能听见,你要是出来我也能立马知道……” 蒲熠星这话说的可怜极了,像是个被抛弃的小狗只能蹲在门口等着主人消气,郭文韬动作一顿,内心里极度分裂,一边觉得这就是我喜欢的人啊,这样温柔善良体贴,一边又觉得蒲熠星为什么这么温柔善良体贴,他不知道这样对别人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的吗? “你别揉……我看看。”眼见着蒲熠星愈发使劲儿地揉他倒霉的后脑壳,郭文韬生怕这人给自己揉出什么毛病来,于是拦下了对方的手,“好像有点肿了,不要揉,容易扩散血管渗出的呀,南大高材生这都不知道的吗?” 蒲熠星听出人语气里的缓和,却愣愣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郭文韬倒是自然而然地站起身进了卫生间,没过多会儿就见人拿了条毛巾出来。 “没有冰块,凑合拿凉水过了一遍,敷一下。” “你还胃疼呢你怎么泡凉水!”蒲熠星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被人按着脑门儿转回去,“我没事了……本来也没有很严重,昨天应该大部分是情绪不好搅合的,睡觉的时候没有痛,醒来也没有。” 大概是面对比自己弱势的群体时就会不自觉地柔软下来不再棱角分明地炸刺,郭文韬再跟人讲话的时候语气堪称轻柔,像是在哄受伤的小朋友,而说完话郭文韬大概又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太上赶着了,于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屏幕,转移话题,“今天的任务出来了。” “第三日任务:1.对视1分钟。2.G用美工刀在P的皮肤表面造成一条长度不小于10厘米的划伤。请任选其一完成。相关道具已发放,请自行领取。任务奖励:一日餐食及饮用水。” 郭文韬让人自己按着毛巾,站起身去拿了盒子里的道具,除了一把美工刀之外还给了绷带,见状郭文韬挑了挑眉毛,嗤笑一声,“看来这个房间还是挺不希望我们死的。” 察觉到郭文韬的语气又冷漠了起来,蒲熠星也顾不得脑后的钝痛了,放下了手里的毛巾抬着眼皮去看人,而见人看过来又下意识地躲开视线垂下了脑袋,只留给人一个发旋,“其实我——” “你现在饿吗?”郭文韬直接打断了人,蒲熠星条件反射地摇摇头,于是就听见对方又说:“那先不管任务,你之前说……你要聊什么?” 郭文韬咬了咬牙问完瞥了一眼人就抱着手臂靠在了沙发靠背上,垂着眼眸眼神虚焦着盯着前方,蒲熠星手里不自觉地绞着毛巾,咽了口吐沫,“你现在有刀了。” 听闻郭文韬没什么反应,拿鼻音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而下一秒对方便语出惊人,“你现在可以杀了我。” 郭文韬拧着脑袋看向身旁的人,对方坐得很靠前,几乎只挂了一个边,正低着头盯着自己刚刚扔在茶几上的美工刀。 “你说什么?”郭文韬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然而那人抬起头转过来看着他,声音坚定地重复道:“我说你现在可以直接杀了我了。” 郭文韬怔愣地看着人转回头去拿茶几上的美工刀,然后抬头看着那个电视屏幕,冷静得仿佛不是在谈论他自己,“一条十厘米的伤口,你只要划破我的气管,正常人的脖子宽度在十到十四厘米,怎么都够了。而之后的任务,不管是什么,你都能顺利在我的尸体上完成,只是把可预见的最后一天的死亡结果提前执行而已,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你还能直接触发通关条件就出去了呢。” 眼见着蒲熠星说完这话就低头去看他手里的美工刀,甚至缓缓地将刀片推了出来,郭文韬几乎没有思考地直起身子一把夺过人手里的刀将其扔到了一边,红着眼睛瞪人,声音咬牙切齿地颤抖着,“所以你跟我zuoai这件事恶心到让你连是为了活着而去勉强做都接受不了是吗?你宁可去死,是吗!?” 蒲熠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对上郭文韬堪称绝望的眼神,“……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 “那你是什么意思!”郭文韬自觉气血都涌上头,左手拽住了人的领子用力到指节泛白,蒲熠星看着人近在咫尺的脸却惨白可怖,眼眶泛红牙关紧咬,一副十成十要干架的样子,终于近距离地感受到了这人一拳五百的真实威力。 可是郭文韬又显得很是虚张声势,攥着衣料的手在不自觉颤抖,眼睫也抖落出紧张,蒲熠星其实猜到对方肯定会严词厉色地拒绝,所以他几乎准备好了自己动手,只让郭文韬被动地握着刀,算是钻个规则的空子,结果没想到那人几乎是立刻识破了自己的意图,直接把作案工具给抢走扔开,眼下没能干脆地一了百了,就只能面对这人的质问。 “蒲熠星……”郭文韬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手上又紧了紧对方的衣领,纯棉的白色T恤已经被他捏出褶皱,“如果我自杀,然后让你对着我的尸体做这做那,你觉得也行是吗?” “当然不——”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行!”郭文韬松开了人一把将人推开,收回手掩面坐下,低着头不再看人,平复了呼吸又开口:“如果我们都无法做出让步,那就一起死吧。” 死在这个鬼地方,就当是我的私心吧。这句话郭文韬没有说出口,这样卑微又卑鄙的事情,他实在无法光明正大地告诉对方。 胃部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痛,郭文韬却深知与吃不吃东西无关,完全就是被气的情绪起伏太大带来的生理性反应,他无暇去看蒲熠星,故而便没有看见对方惊讶到愣住的样子。 而看见人又开始不自觉去按压腹部,蒲熠星连忙从地上直起身子蹲到人面前,就像前一天一样,但这次他不敢再动作了,只抱着自己的膝盖小声地开口解释:“我只是不希望你那么痛苦。我知道想要出去我们两个里面注定有一个人要去承担代价,我也知道你理智上能够接受我们为了能出去而做出妥协,可是我不想韬韬。我不想你那么为难,你是天之骄子,你合该永远明亮地挂在天上,你不应该因为这个倒霉的规矩被拉下来,被我玷污……” 蒲熠星自觉说多,其实原本他觉得这些话该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不说出来,他可以假模假式地做郭文韬一辈子的挚友,在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偷偷地爱着对方,可是眼下他没办法伤害郭文韬,而郭文韬也狠不下心来伤害自己,那么如果他们真的马上就要死在这里,他是不是可以趁最后的机会剖白,做个卑鄙小人,就算得不到回应,最起码也让人明白正是因为他有着这样的心思所以才绝对不会趁人之危。 “你那么好,那么善良体贴,你待人真诚,大家都很喜欢你,我也……我也很喜欢你,只是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的喜欢,自私、贪婪、黑暗又阴险,我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我想让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只能接受我的喜欢……” 郭文韬原本痛到说不出话来,自己动不了也没心情没力气将人赶走,结果越听越不对劲,最后只能忍着疼缓缓抬起脸来,看到对方低着脑袋只留给了自己一个发旋。 蒲熠星的声音愈发的小,郭文韬下意识地歪了歪脑袋去确认自己不是脑子懵掉了痛到幻听,而对方的声音虽然小,但却在安静的房间里坚定地一字一句地响起,砸在郭文韬的心上。 “可是我不能韬韬。我知道你把我当做很好很好的朋友,你会很认真地相信我说的话,你会记着我的奇怪癖好体谅我的不经大脑,但我也知道你只把我当做朋友而已,你会错开我过于热烈的视线、躲避我状似无意的靠近,我不知道你从那里面看出了我几分的心思,但我知道肯定给你造成了一定的困扰,所以我只能在每一个下一次被你不自觉吸引的时候强行控制自己,不听不看,可我心里也仍旧知道你是什么模样。” “你委屈、愤怒甚至恨我也是正常的,设身处地想一想谁也受不了这种无理要求。我其实也想过,为什么偏偏是我呢,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可是我甚至更加自私地想,如果你注定要被关进这个房间的话,那我宁可是我陪你一起进来。” “就当是我的私心吧,就算我们出不去,你不会伤害我,我也不舍得伤害你,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好像也挺浪漫的。” “对我来说挺浪漫的,可能你会觉得恶心吧——“ “蒲熠星。”郭文韬的声音堪称冷静,蒲熠星被打断了自己的碎碎念瞬间顿住所有动作,嗯了一声,然后就彻底把脑门放到了膝盖上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静了音。 “蒲熠星。”郭文韬又喊人,这一次声音里带了些不易被人察觉的颤抖,“你抬头。” 听见对方微微带着些乞求的命令,蒲熠星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想要逃离现场的心思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但是郭文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抗拒,再出声的时候竟显得温柔,重复着诱哄:“蒲熠星,你抬头。” 那声音是魅惑的波,蒲熠星咽了口吐沫在心底里嘲笑自己永远拒绝不了郭文韬,然后动作缓慢地抬起头,却仍旧垂着眼眸。 “蒲熠星……”郭文韬的声音已然带了哭腔,他哽咽着开口:“你看看我……” 入目便是两滴晶莹的泪掉落,郭文韬仍旧维持着那个捂着肚子的姿势,身子微微前倾,扭着头瞧着他,嘴唇被这人咬出一道白色的齿痕,眼眶通红,前一天哭肿的眼皮甚至还没完全消下去,眼下便更显得人可怜至极。 “韬、韬韬?”蒲熠星有些不知所措,眼神游移了一下似乎想做些什么缓解这人的痛苦,但郭文韬握住了他的手,“别动,你就看着我,不要动,不要躲。” 蒲熠星从来没有跟郭文韬对视过超过五秒以上的时间,不是自己错开眼神,就是对方转移视线,所以他直到此刻才深觉自己竟都没有好好在生活里去探究过对方的眼睛。 郭文韬的眼睛生得很好看。和自己微微有些耷拉的眼皮和眼角不同,郭文韬的眼尾更上扬一些,也就导致这个人看着你的时候,好像不自觉就在跟你撒娇,所以大家每每看着郭文韬亮晶晶的眼睛就会被他欺骗,然后叫人赢了金条。 但是蒲熠星不一样。蒲熠星其实有时候,或者说几乎是每一次都能知道这人是在骗人,但是他又很沉溺于对方睁着一副水汪汪的眼睛来骗自己的模样,只是每一次,对方真的来看着他的眼睛说话,蒲熠星都不自觉地退缩了。 毕竟心里有鬼的人实在经不得这样的撩拨。 而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自己的眼神太过炽热,郭文韬也学会了躲闪,故而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好好对视过。 电视机“叮”的一声发出声响,证明他们已经对视了一分钟的时间,可是此时此刻他们都没有动作,没人挪开眼神,没人再去躲避,他们视线交缠着、绵延着,代替他们那些口是心非去诉说最诚实的心声。 一分钟的时间会发生什么?会眨眼十二次,会呼吸十六次,心脏会跳动七十下,泵出的五升血液将会流进九点六万公里长的血管,每个细胞发生着六百万次的变化。 而对于此刻的蒲熠星和郭文韬而言,一分钟的时间,会让他们终于有机会不再闪躲,看清彼此的眼底,翻腾着的、汹涌着的、从未敢说出口的、以为是自己可悲而见不得光的、guntang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