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成全的代价（正文完）
Chapter 16 成全的代价（正文完）
珠宝代言忽然“到期”，身为经纪人，红姐没有问蓝绒什么，她想自己已经很清楚了。 金主对金丝雀的恩情，是有保质期的。好在这位先生慷慨，又是好聚好散。 只是今后单独打斗的日子，可没有这么轻松了。 而蓝绒呢？似乎丝毫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品牌邀约和代言依旧是有的，忙完这一阵子，主演的正剧又即将开机。 蓝绒在这段时间里经历的波澜戛然而止，尔后也没有回响。和景妍的分歧再没有提起过，多少天没见，蓝绒躺在沙发上猜。 她在猜，景妍有没有跟她一样，翻着桌上的日历，想她所想。 直到一通电话打破这段平静。 “蓝小姐，我是星城公关的职员，我们手头有一些对您不利的材料，希望能和您合作。” 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她的手机号码，蓝绒皱眉，至于不利的材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打错了。” 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可不像是要谈合作样子。 “蓝绒小姐，如果您质疑我的身份，稍后我会发我的工号和证件给您看。” “有什么事，找我的经纪人。” “不巧，老板指明要我们直接找你。” “你想跟我谈什么？” “有人给我们提供了一份你在剧组里和知名摄影师接吻的照片。”职员慢慢地说，音调一点点升高，“本来雇我们发出去，不过她的开价……老板说配不上您的身价呢。” “所以特意让我来问问您，能出多少封口费？” “能让我看一下照片吗？”职员被蓝绒的话呛了一会，说：“当然可以。” 很快照片发送到蓝绒的私人邮箱里，电话那头的人还在旁敲侧击道：“这照片拍的足够清晰了。” 蓝绒放下手机盯着照片发呆，里面的她仰头亲吻景妍，就在那窄窄的走廊里。 回忆涌上来，蓝绒忘记自己的心第一次悸动是什么时候，只记得就是在走廊尽头的楼梯那儿，她吻她，第一次。 也记得是在楼上的房间那儿，她们第一次做了。 还记得就是在那一晚后，两人纠纠缠缠，一起泡澡，也是第一次，往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蓝小姐？还在听吗？” “在。” “您完全可以放心，就算被别人泄漏了，我们也可以全权负责后续的公关工作，这件事会处理的很干净的。我们公司先开价……” “放出来吧。” “什么？”职员再三确认电话无误，还是强调了一遍“这几张照片传出来影响可不好说，您的新剧也马上就开拍了，难道不怕被换角吗？” “不用担心这些，我还可以告诉你更多的料，再支付你们一笔费用。” 蓝绒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但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这些牺牲也在所不惜。“接下来照我说的做。先告诉我，是谁提供的照片？” 挂断电话之前，她说：“我希望到时候一整天都能在热搜上看到我想看到的。” 如果不是这通电话，她也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 蓝绒站起来，在房间里徘徊，又瘫坐下来。 她想看到什么呢。 想要看她和景妍的吻照从早晨开始出现，一路冲上热搜。纪家和景家会是什么反应呢？她好期待。 可安全感还是没由来地匮乏了，蓝绒反应过来。立刻翻出自己的首饰和几张银行卡，又想起来她还有一个红本子——那是纪修远送她的房产。他确实十分慷慨。 也不是没有想过美好结局，但既然决定要赌，最后舍弃这些也没关系。 如果能借此让你自由，也成全我，那真是太值得了。她看着自己的筹码茫然。 如果你没有勇气，那就让我来替你决定吧。 你会原谅我吗？ 或者说，我会赢吗？ 心里的答案其实根本没有地方落脚。但蓝绒还是仰起头呼了口气，强迫自己扯起嘴角，露出赌徒般的笑。 消息终于传出去了。 营销号挑了最好的时段爆料，蓝绒只觉得等待的时间尤其漫长。再等一刻钟，她生怕自己会擅自想象结果，是好是坏，都在她脑海里不断周旋。 她进入演艺圈，也快要七年了。 还没出名的时候，蓝绒的日子不算好过。 她想成为电影明星，可这没那么容易。 奔波着试镜争取露脸的机会，角色被截胡是常有的事。导演有时候会安排给她一个小角色做安慰，这常使她有一种错觉，或许这就是命运。 或许她应该安然接受跑龙套的命运，要是人过中年有幸能红，就能接到很多演mama的角色吧…… 蓝绒想到这里忍不住笑。 她的演技尚可，却不够出挑。没有一炮而红的幸运，也没有够硬的背景，自然只有埋没的命。直到有一天，她接到一通邀请。 自编自导的文艺片，讲的是旧时代小人物的跌宕人生。整个制作班底都是一群刚入行不久的信任，理想有余，经费不足。 “如果您愿意参演的话，片酬等上映后我们按最终票房分成。” “我演。”她看过剧本后，立刻接下了这个角色。就算有裸戏又怎样呢？她太需要工作的机会了。 此时的蓝绒还在B城郊区与人合租。手头只有几百元现金，卡里余额快要跌破四位数。只要不是违法的电影，什么角色都好！ 拍完电影后，人生似乎又停摆了，心仪的角色依然没有让她试镜，接不到工作只好辗转几个剧组去跑龙套。电影制作完成后却一直拿不到发行许可，上映看来遥遥无期。 直到电影终于定档，她特意去电影院找到有自己的海报，站在海报旁静静地哭了一会儿。 红姐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李红，业内知名的经纪人，早在海外电影节就看完了这部电影。她觉得蓝绒是块璞玉，一匹野马。于是她终于签了公司。 红姐的眼光的确很准，蓝绒主演的那部电影反响热烈，她甚至被国际电影奖提名最佳女主角。过了一段时间，蓝绒就搬进了公寓，有了安排好的行程，人生从这一个节点开始终于不再是一条直线地下跌，而是慢慢地充满了势在必得的机会。 可这都还不够，蓝绒还想得到更多的选择权。 于是她开始和珠宝赞助商的高层密会。她决定靠近纪修远，他出身于珠宝世家，家族在娱乐业也颇有影响力。哪怕他对她只是玩玩，也够她捞一点资源。 偏偏蓝绒的运气在那一年好的出奇。纪修远对她的蓄意靠近并不抗拒，反而很感兴趣。 她几乎没有费多少心思便和纪修远确立了进一步关系。而这位金主对待情妇出手也很大方，蓝绒想要得到的资源都能满足。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纪修远便是她最需要的风。 成为金主的金丝雀，依附着他在娱乐圈打拼，或许是最舒服的一个活法。 可偏偏她自己毁掉了。 人海中的那惊鸿一瞥，那个女人是金主的妻子。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景妍，就连景妍随手揽住她，都能引起内心深处的悸动。 回到纪修远这边，她开始观察纪修远。到底是有多挑剔，才会对这样尤物般的妻子毫无反应？ 她有些嫉妒纪修远，能和景妍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她求之不得。 以至于和男人上床时她渐渐失去了性致，只是听话地迎合他。 蓝绒开始打算脱离纪修远的资本阵营，只有脱离这段关系，她才能更进一步得到景妍。 她也想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既然都不是爱情，破坏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负罪感，蓝绒想。 浴池里耳鬓厮磨，蓝绒抱着她，耳语道，离婚吧，你们并不相爱啊。 可豪门联姻，哪有这么容易离婚？当她意识到纪氏和景氏两个家族几乎不可分割的利益关系时，她才明白，在这两人的枕畔辗转反侧，她的心悸和失眠根本就不值一提。 景妍不会离开景氏，不会放弃她的信托基金，她说：“蓝绒，我不能跟你走。” 蓝绒觉得现在的自己病态又麻木，下一秒就要身败名裂，可这些都敌不过痴心妄想。 各大八卦头条的报道，铺天盖地全都是她们的吻照，“小三”和“人妻”，多么劲爆的素材啊。 她就是要舆论来逼他们离婚。 离婚吧，只有我才是真正爱你的。 蓝绒在新闻发出来的前夜里看着的那张吻照自慰，高潮的那一刻脑海中出现景妍的笑颜，她想起来自己的手指也曾经让景妍情迷意乱，她的喘息声，她为她koujiao前狡黠的表情…… 她甚至幻想着景妍成功离婚后跑回家，一进门她们就会热吻。 为她洗手作羹汤，拍戏攒来的钱全由她挥霍。 蓝绒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这样做。 妍妍会来找我吗？她想象着一打开家门看见景妍的怒容，竟然有一丝雀跃。 可是蓝绒等啊等，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点也没有。 所有的联系方式、她的处所、所有的痕迹都被抹的一干二净。景妍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抽身而退，拒绝了她的告白。 她甚至连声音都没有泄露，只通过律师给媒体回应了这场风波。 轻描淡写的一句—— “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喝多了胡闹一下，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多关注。” 手机还在不断地响着，有备注的无备注的，就是没有她的电话。 再等等吧。一等就是一整天。蓝绒拨通景妍的电话号码，却无人接听。 蓝绒索性关机，开车去兜风。子夜的市区冷清寂寥，风吹过来悄悄摇落几片枯叶，落在车的挡风玻璃上。景妍现在一定在自己家里。蓝绒决定直面这个答案。 她要去找她。 可是，景妍却不愿见她。 风波过去许多天后，她才收到一条短信：“对不起，到此为止吧。媒体那边我会打点好。” 听到这句话，蓝绒突然感到后悔了。 她的心颤了颤，终于躺了下来，不再忐忑。 我明白了。 景妍，你其实是很爱我的吧。 一直以来她都在忽略自己才是被照顾的事实。蓝绒把她这么多年都没有消费过的爱通通倾倒在景妍的身上，步步紧逼，却完全不顾后果。 这种爱如洪水还是猛兽，总是把一切事物都毁了个遍。 别再令她困扰，别再给她添麻烦了。 尽管景妍最后还是动用了家族的公关团队和律师，把事情压了下去。但一切都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蓝绒被公司雪藏，纪家左右鸡飞狗跳。 那我们就停下来吧。蓝绒把整个家收拾了一遍，有关过去的物件都收进一个箱子里。 半年后，景妍收到她发来的短信：“对不起。希望你幸福。” “嗯，也祝你一切顺遂。” 她不知道的是蓝绒在发出这条短信前删改了多少次文字，蓝绒多想告诉她，“我要去B国读研了，是你的母校”，又或是“最近还好吗？我知道是我当初太冲动了……” 但她最后还是以这样老套的话作为这段关系的句号。 毕竟，在回忆过往的时候，蓝绒总是能找到一些可以表明“景妍没有那么爱她”的细节，然后她再用别的细节推翻这个证明，如此反复，她越来越无法确定这段关系里是否有对等的真心。 不如离开这个伤心之地，重新走进教室里，她终于不再去想景妍。 一转眼，蓝绒的课程已经到了尾声。她正抱着电脑从图书馆走到校门，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再次遇到景妍，尤其是此刻，她正站在B国艺术学院门口。 景妍依然是那头浓密的黑发披散着，身穿宝蓝吊带裙，轻薄的格纹外套随意地系在腰间，脖子上挂着一台宝丽来相机。她本身斜靠在栏杆上，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可蓝绒却不敢确认她的意图，两人的目光终于交接时，竟凝固了许久。 景妍微笑，走近她：“好久不见，蓝绒。“ ”刚好有事来B国，顺路回母校逛逛，没想到这么巧。” “好久不见。” 在她们几乎是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方式分手后，再见面，彼此都不知道谁该先开口，又该说什么。 既然如此…… “我离婚了。” “听说你离婚了？” 她们同时开口，反应过来后又同时笑了。 “抱歉，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先说这个。”原本看着对方带着笑意说话的蓝绒，不知不觉地视线往一旁移去。 景妍知道这是她尴尬和害羞的时候才会有的神情，轻笑道：“没关系。你要去哪里？顺路的话，一起走走吧。” 她们一起走在那条种满了法国梧桐的街，从蓝绒的留学生活慢慢地聊到景妍自己的在B国那些年。 正值秋末冬初，落叶似乎还没准备好离开自己的树，艰难地在风中抓着树枝，轻轻地扑棱出声。 蓝绒此时根本无暇顾及外界的动静，她满眼都是对方在回忆时的每一个微表情。 “纪修远他先打破了我们的婚前协议，就在你离开后的一年，他有了私生子。我们两个人终于脱身了。他准备和孩子的母亲结婚，而我……蓝绒，你还在听吗？” 蓝绒听到那个被她深埋在记忆中的名字才回过神来，笑了笑：“嗯，看来他找到了对的人。” ”那你们的家人怎么说？“ ”……“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落日时分，她们恰好走到海岸线，夕阳把整个世界烤成了蜜色。 景妍解下腰间系着的外套穿上，迎着微微的晚风，她说：“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呢。有交新朋友吗？” “有啊。而且，我准备开始和人约会了。”蓝绒望着她错愕的神情，终于确认对方的意图，释然道：“再次和你重逢，我终于确认，过去的那些事情我可以放下了。” “那也挺好的。”本来她想说“其实我这次来B国，就是来找你的”，但这句话兜兜转转就是没说出口。景妍极力掩饰自己的失落，抬手理了理秀发，“风有点大，我们走回去吧。” 她转过身去，却没有迈开步子。 蓝绒现在过得挺好的，没有她……也过的非常好，本该如此不是吗？可为什么，她的心里会有一丝丝不甘？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飞快闪过，霎时间，景妍的眼框就湿润了。 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可是，景妍觉得自己似乎等了很久，才听到蓝绒的声音。 ”那你，愿意和我约会吗？“ 景妍没有转过身去，她仰头用力闭上眼，克制着即将汹涌袭来的抽泣，泪水闪着微光，从脸上滑落。 ”当然。你想去哪里？我听你的。“ 蓝绒的脚步声响起，她从后面扑过来环抱住她，气息呼在景妍的颈间。 这时，一群少年从她们身边经过，嬉笑追逐，两个女人低声的低喃便淹没在四周的的喧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