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我们
70. 我们
“肖纵。” 从震颤的余波中抽出神思。 她脱口而了出他的名字。 男人沉静的本色并无他变,只是眉目之间显有微怔。 迅而蔓延的浓郁情愫被眸海中央一道雷鸣撕裂,顷刻间四溢出倾盆苦涩,如暴雨般铺天盖地,又被他眨眼间的侧眸掩饰敛入心底。 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你怎么会在州央。” 她以深吸压抑着喉头颤动。 将guntang的情绪假作风平浪静。 沾满灰黑色污渍的粗糙大手缓缓抬起,他垂下头,指了指胸膛工装上印有的轮胎店名称。像是在解释着,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 进城务工是寻常事,在村里也并不算稀奇。 他如今结了婚,有妻有女。或许,他的妻子现在还怀了第二个孩子,家里用钱的地方多。他从来都是勤劳肯干的,绝对不会让妻女吃了苦头,所以只身外出打拼,养家糊口。 又或许。 他是带着妻女一起来到州央谋生活。 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才好。 如此想着。 何愿也闪过了凝在肖纵身上的热切视线,企图掩藏因酸涩而微微洇湿的眼眶。 余光里。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了握。 不待片刻,他便迈过沉重的脚步,从她身旁走过。 从地上拾起的金属器具发出短暂的拖响,衣服摩擦声随着频频响起的打磨声持续拉长在安静的空气中。 回荡在空间里的刺耳声响几经来回,穿透伪装的平静,磨碾过两个人躁乱的心脏。 何愿挪转着脚步,拘谨的转过身。 面向正在弓腰埋头做事的男人。 她望着他。 柔动的目波悄然攀缠而上,不舍抽离。 他明明没有变。 却又似变得翻天覆地。 岁月的寥寥沉淀洗刷去了他曾时最后的稚气,褪脱了那层若隐若现的少年血骨,让他完完全全成为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像是因疼痛而麻木,因煎熬而憔悴。 这看似微乎其微的蜕变犹如活活扒去了他一层皮。 血淋淋的。 让人心惊胆战。 这似乎在意示着。 这些年来,他过得并不好。 “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我……” 生怕被误会为她的过分纠缠,何愿急忙解释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将曾经欠你的,都尽我所能的还给你。” 划过耳畔的磨响戛然而止。 持着器具的手轻轻一颤,手背明晰的筋骨阴影鼓动。 肖纵停下了动作。 她从来都害怕欠他。 从来都是。 或许这份亏欠使她陷入了极大的困境。 才让她即便不愿意与他再有牵扯,还是会将未还清的亏欠梗在心头。 他该如何安抚她?又该如何劝慰她? 将器具置于一旁,肖纵再度站起身。 二人相距得很近,让他不得不后退一步,拉开了一个生疏的距离。 披垂在肩的自然发色泛出柔和的光泽,她的肤色并非冷白,而是透着红润的健康颜色。 时间将她清秀的五官反复雕琢,如今已是明艳出彩,美丽动人。 并不需要这么近。 即便远远的站在彼端,她的轮廓,她的背影,足以纠扯起他的心弦,让他再难平复如初。 肖纵全副武装起一身坚韧硬甲,试图藏匿起任何一个角落袒露出的过分炙热。 此时,他才胆敢与她对视。 涟漪水色铺满了她的瞳眸,逐渐将他故作平淡的视线感染得动荡难安。 “你。” “不欠。” “我。” 这是何愿第二次听到肖纵的声音。 浑厚而低沉。 却无法连贯而字字顿止,带着诡异的音调从齿间艰难扯出。 上一次是离别的时候,他唤出了她的名字:何愿。 这一次是他们再度相遇,他对她说:你不欠我。 决绝的。 冰冷的。 她还未来得及适应扑面而来的寒意,只见他微微摇头: “别。” 颤抖的手抬至耳畔,比作出了电话的手势: “联系。” “不联系。” 突出的喉结艰难滚动,他的声音渗出了微薄沙哑: “我们。” 他垂下眼帘,阻止了徘徊在眼眶四周的温热显露。 他无措的用袖口搓擦过鼻子,随之蹲下身,拾起工具继续苦干。 汹涌的情绪化作手中的力度,打磨器具的动作愈加狠猛。 久久。 充满杂音的助听设备里传出了微弱的话语: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的音调抖动,难持平稳: “对不起,多有打扰。” 遮在身上的人影逐渐挪移,头顶冷白的灯光全然洒落。 打磨声加快了频率,他始终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 直到。 门外响起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紧锁手中器具的视线变得稍显模糊。 他抬起臂。 用臂袖粗莽的蹭拭去眼角淡淡余温。 直至车子的声音消失于夜色,他都没有抬起头向门外望去一眼。 —— 车子已经熄火许久,却迟迟不见何愿进屋。 莫许披上外套,随即走出家门。 夜幕笼罩。 院落里的路灯发出幽幽淡黄光芒。 气温低于零度,庭院早已关闭了喷泉。平日里惬意的活水流动声不再,只剩下一片静谧。 停在门口石阶旁的车子连车内照明灯光都已关灭,只能透过微弱的路灯光线隐约所见坐在驾驶室内的剪影。 “嗑嗑——” 莫许轻轻敲响了车窗玻璃。 随着缓缓下降出一隙的车窗,他看到了一双湿红的双眸。 难掩的忧色让他眉宇一紧。 莫许打开车门坐入了副驾驶。 隔绝了外界风过的车内空间安静得犹如时间停滞。 他与她并肩而坐。 “是因为昨天的事吗。” 他并未看向她,而是空置着目光,淡淡问道。 “不是。” “是我让你困扰了?” “没有。 何愿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的声音接而解释道: “不是因为这些,与您没有关系。” 他微微侧眸,金丝眼镜反射过窗外路灯光线,镜片里映出的光痕刚好遮住了他望向中控台浅红药盒的目光。 “这个不要吃,对身体不好。” 何愿稍有一愣。 意识到莫许发现了她买的避孕药,心中一紧: “但是……” “放心。” 他温声打断了她的话。 柔和的目光凝向她,其中闪过一瞬浅薄的落寞: “昨天,我做了安全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