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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爹是当朝首辅 第179节

    “大抵是的。”顾同道。

    怀安凑在两人中间,听得一清二楚,当即昂首倨傲道:“我堂哥文武兼备,箭无虚发,有何不敢?!”

    邹绍愣了愣,他原想着沈家一群书生,必不敢应下这种题目,他也可借机讽刺一两句——武官之子,也不过如此。

    谁知怀远毫不畏惧,接过长弓箭矢,张弓搭箭,瞄向不远处,悬挂在树梢上的红绣球便是一箭,没有伤到绣球,却打断了勾住绣球的树枝。

    环佩叮当作响,红绣球应声而落,围观的宾客争相哄抢,四下一片叫好。

    邹绍眼都看直了。

    怀安拍红了巴掌,声音最响最得意:“这些都是雕虫小技,我堂哥能百步穿杨,还有什么题目,尽管放马过来吧!”

    陈甍一把捂住了怀安的嘴——人家显然没打算继续出题呀。

    怀安这样一喊,邹绍当即笑道:“百步穿杨?那可太好了,烦劳诸位腾个地方。”

    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四散开来,清空了半截狭长的道路。在道路尽头矗一根高高的竹竿,将一只小葫芦悬空斜挂在竿顶。

    怀远这两年专攻学业,经久不碰弓马,没有很大把握。

    他紧张的攥了攥缰绳,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表现出半分畏怯,坠了父亲的威名。

    只见他一夹马腹,纵马疾驰而过,从竹竿起始,跑出数十步,长弓拉满,翻身一箭,箭矢冲向天空,将拳头大的小葫芦一击而碎。

    “好!!”众人击掌称赞。

    怀远勒缰站定,才长长松了口气,总算没在众人面前出丑,他盘算着,回家先不急着洞房,先把沈怀安捶成rou饼。

    陈甍和顾同生怕怀安再生幺蛾子,一个死死捂住他的嘴,怀安险些喘不上气儿。

    怀安费力挣脱开二人的钳制:“放心,我知道怀远哥的斤两,实在不行还有我呢。”

    论读书他不行,论骑射他可是一把好手。

    两人瞥他一眼,好在有惊无险。

    怀安重新攀上白马,高声叫道:“邹大哥,你能拉的开这把长弓吗?”

    众宾客忽然安静,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邹绍身上。

    邹绍脸上一阵青白交错:“我等读书之人……”

    “养国子之道,乃教之六艺。邹大哥不会只会吟风弄月,寻章摘句吧?”怀安又问。

    话音刚落,四下响起一片起哄的声音。

    邹绍算是被怀安架起来了,只得硬着头皮接过那把角弓,使出全身之力,脸上憋得通红,也只将它拉开了一半。

    怀安叹了口气:“邹大哥,要注意身体啊。”

    又是一阵起哄声,夹杂着嘲笑。

    邹绍脸都绿了。

    兄弟们见状忙打圆场,夸赞怀远允文允武,智勇双全。

    怀安恰如其分的喊了一声:“接新娘子喽!”

    身后的小厮随之往空中撒了一大把碎银和糖果,宾客们、孩子们抢成一团,纷纷讨个彩头,鼓乐声起,舞龙舞狮重新开始了表演。

    结亲队伍趁乱冲破阻拦,直接闯进了大门,原本喜庆热闹的接亲差点变成全武行,好在尴尬的场面重新热闹起来。

    邹应棠听闻长孙这番安排,强忍着怒火,等孙女邹玥出了门,才将长孙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这样做,叫玥儿去了婆家如何自处?!”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邹绍委屈道:“反是他们嘲讽我呢。”

    “活该。”邹应棠道:“大喜的日子,存心让人家下不来台,人家还要顾忌你的面子?”

    “那顾同去沈家迎亲的时候,大门口还站了一排官兵呢。”邹绍咕哝道:“到底是军户出身,到底改不了通身兵鲁子的习气。”

    “你混账!”邹应棠用拐杖杵着地板道:“人家那么做,是因为知道顾同从小研读兵法,你事先知道沈怀远擅骑射?”

    邹绍不敢说话了。

    接亲的队伍吹吹打打进了门,全家上下忙得转不开身,怀安要帮老爹应酬宾客,迎来送往,还要组织兄弟姐妹们闹洞房,比全家上下任何一个都忙。

    一直到婚礼次日,沈家才重归平静。

    也不太平静。

    怀远追着怀安满院子跑,要把他捶成rou饼,可把刚进门的邹玥吓得不知所措。

    还是怀莹拉着她的手宽慰道:“别怕,咱们家只要不办婚礼,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般是兄友弟恭的。”怀薇补充道。

    第182章

    姚阁老回京之后, 曾经得罪过他的官员,尤其是弹劾过他的言官,简直闻风丧胆。

    姚滨果然“不负众望”, 在短暂的过渡期后,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

    先是利用霜降前后的朝审,集合三法司复核案卷,盘查秋后将要处决的囚犯。这一查, 便查出了上百起冤案,从地方到中央,涉案官员一撸到底。一时间人人自危, 竟有不少并未查处的贪官主动辞职, 贪腐的风气为之一清。姚滨仍不满意, 还要向贪墨的官员追赃, 老子还不清儿子来还,儿子还不清孙子来还。

    整顿过贪腐之风,他又将矛头对准瑟瑟发抖的言官, 要求言官奏事要有实据, 对自己的言论负责,并将其纳入吏部定期考核,再有风闻言事而审问全虚者, 按律处分, 有藉风闻挟私报怨者,罪加三等。

    这些举措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如是两年, 吏治焕然一新, 这是后话。

    姚滨是个狠人,狠劲儿里透着一种没有后顾之忧的决绝, 被整惨了的官员们,当面唯唯诺诺如耸立的小鸡,只能背后嘲讽他没有子孙。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各地都出现了官员缺额到现象,吏部衙门每日灯火通明,官员彻夜加班,忙着补齐这些空额。相传赵淳在平江府继续清丈田亩,用各种手段“sao扰”郑家,要求他们退还兼并的土地,平江府郑家,也就是前任首辅郑迁家里,正托关系给赵淳升官呢。姚滨索性顺应他们的心意,将赵淳升为巡抚,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郑家直接傻了眼,他们希望将这位瘟神送到其他省份,可没让他原地升级啊。

    大权在握的赵淳“变本加厉”,郑家不肯退田,便展开调查,将郑迁的长子和次子投入了大牢。郑迁退还了一半的耕田,却只捞出了次子,长子郑瑾因罪名过重,被判发配盐场服劳役,就是这个判决,还是在沈聿多方协调之下的结果。

    赵淳对其他豪绅如法炮制,郑迁一退田,也多多少少跟着退了一部分。这期间,赵淳的儿子赵盼遭遇过绑架,行辕里也进过贼人,所幸最终都化险为夷,清丈工作只能这样艰难的进行着。

    ……

    北直隶各府,有不少人收到了“雀儿山书院”的邀请函。这些人并非名士鸿儒,也不是在野遗贤,甚至所处的行业都有些“特殊”,忽然被邀请去书院教书,一个比一个还要摸不着头脑。

    首先是钦天监副罗无极,他正埋头在浩如烟海的天文资料里,研究各省份日食与月食发生的规律,就收到了一份邀请函。

    钦天监的官员与太医类似,是家世传承的,不许从事其他职业。但钦天监俸禄极低,风险却很大,因为出错太多是要被问罪的。

    官员们天天占星星观天象,昼夜颠倒,即便白天不睡觉,也常在外面给人占卜算卦赚外快。罗无极也想赚外快,不过他不喜欢故弄玄虚的糊弄人,因此家境极为清贫。

    恰好天上掉下来一个赚外快的机会,请他兼职去书院做天文先生,传授天文律历,并担任天文学研究组的组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们这行向来是父传子子传孙,不是刻意藏私,而是没人愿意研究这一行,更没听说过有书院开天文课。

    不过……罗无极翻看着邀请函的附页,每月出勤八次,每堂课三钱银子的课时费倒是他真正需要的。

    ……

    第二和第三位是蓟镇神机营中的两位基层武官,这两位曾在抗倭战场上受过重伤,在姚滨和沈聿整顿军备的过程中惨遭裁撤。

    看着这些残兵老将被迫离开,周将军心如刀绞,再次找到沈聿禀明下情,请朝廷拨款抚恤。但抚恤银也终有花完的一天,这些人脱产已久,除了打仗没有别的本事,再加老迈残缺,未来的生活可想而知。

    雀儿山书院此时邀请两位武官去做教官,教授兵法战阵,包食宿,可携带家眷,月银三两,加课时另算。一年三十六两是什么概念?足够养活一个五口之家,还绰绰有余,何况人家包食宿,这些钱完全可以攒下来养老,甚至回老家置一点产业。

    这实在是雪中送炭的举动!

    可是——周将军亲自翻阅了这份奇怪的邀请函,书院里为什么要教这些?

    ……

    第四位是邢州府通判,十分擅长水利河务,在任数栽,积极组织民夫清淤疏浚、加固堤坝,使得黄河在邢州境内的河段从未发生过洪涝灾害。结果在朝审的期间,上司出了点经济问题,一起被拖下了水,可惜了一个水利人才。

    第五位是京城最大的行医世家金家……的一个旁支,叫金方海,在城北开了一家医馆,因为规模太小,时常在嫡系面前感到自卑。

    自卑久了就有点心理变态,喜欢收容一些其他医馆治不了的疑难杂症,即便是路边的乞丐得了重病,都得捡回去治好,不计成本。

    这样的经营方式能赚钱才见鬼,不过怀安也有办法,在信中告诉他,只要答应来雀儿山书院做医学院院长,就可以拥有一大批徒子徒孙,届时桃李满天下,自成一个流派,在人数上就能压倒嫡系。

    金方海一捂胸口——糟糕,是心动的声音。

    第六位也是世家出身的医生,但是一位女医,名叫苏叶,擅长妇科和小儿科。在这个妇科病羞于启齿的时代,女大夫少之又少,不少妇人请她上门诊病,甚至生产,因此在京城小有名气。

    既然有名气,自然格外忙碌,拿到邀请函时只扫了一眼,便丢弃一旁,出诊去了。

    第七位是国子监诚心堂的一位博士,名叫杨牧,为人耿直率真,对科举时文的写作独有一套方法,最重要的是,他曾在课堂上公然主张女子应与男子享有同样接受教育的权利,为不少监生嗤之以鼻:妇人见识短浅,怎么能读书科举做官呢,牝鸡司晨,必使纲常败坏,天下大乱。

    杨牧举出自己最敬佩的女子——武则天,认为女人如果像男人一样享有读书的权利,一样可以顶门立户,出将入相,甚至强于男子。

    这个观点在时下实在非同凡响,只是他一个小小的学官,人微言轻,很快便淹没在世俗的所谓真理之中。

    好在杨牧除了思想超前之外,他也很缺钱,微薄的俸禄难以养活家小,国子监清水衙门,又没有什么额外收入,雀儿山书院聘他兼职教授经史八股时文,每月三两,这比他在国子监的俸禄还要高。最重要的是,书院主张男女同堂读书,日后将通过平等的考试制度招收女子入学,与他的主张不谋而合。

    杨牧小心翼翼地收起信封,陷入思考。

    第八位自然是给农学院未来的院长张岱的,他老人家还在岑州种红薯,暂时空缺。

    第九位就有些麻烦了。

    书院新招的杂役挨家挨户发送邀请函,送到姚阁老府上,门房却说二老爷不便见客,也不让传递书信。

    自从回到京城,姚泓就被兄长关了起来。不但没收了他所有的算学书籍,连笔墨纸砚都不给他留一套,只留下一些经史文章,律令邸报,让他打发光阴。

    姚滨本打算忙完这一段,稳住了地位,就重新为弟弟谋个官职,横竖他如今是吏部天官,六科都被他收拾服帖了,没人再敢翻出当年的旧案做文章。

    怕姚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出去乱说话,索性将他锁进偏院,每日只送三餐,让他读书磨一磨性子。

    杂役引着怀安来到姚府后墙,指着一个角门对他说:“副山长,就是这里。”

    怀安问:“你确定吗?”

    杂役点点头:“夜香妇每天清晨要转到这里倒一次夜香,有专人来为她开门,我特意看了,也就一个人的量,应该是姚家二老爷的,而且肯定上火,尿黄、便秘。”

    “……”怀安拧着眉毛咋舌:“你还真机智呢。”

    杂役笑道:“您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