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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彪】养父子paro,养子苏全孝x养父崇应彪,教/父paro预警,带有前世记忆重生的崇应彪设定,全文已有1w2 Work Text: 崇应彪是在苏全孝八岁的时候收养他的,那天他亲手把苏全忠杀了,殷寿在旁边把苏护枪毙了。当时苏全孝跪在地上看着,他亲哥亲爹的血溅到他脸上,这个胆小的孩子都快吓傻,怀里抱着他妹瑟瑟发抖,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像旋开保险条推着齿轮往前走的声音,崇应彪听着有趣,跟殷寿说不如留着他算了。 “只是这样吗?”殷寿意味不明地笑了,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枪口,塞到奄奄一息地苏护嘴里,一枪把反叛者爆了头,苏护后脑勺的血rou脑浆喷到墙上,像炸开的烟花。 “你应该找个更好的理由,比如他们家以前是你爹的下属,你和他们有牵连,你见过这个苏全孝,你想救他。”殷寿语气平淡地说,像只是复述,没有任何疑问:“就算你那么说,我也……” 他顿了顿,欣赏崇应彪脸上难看的脸色,才擦拭枪管微笑着说道:“我也会放他走的,只要是你也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我虽然是你的养父,但在我看来你和殷郊一样,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就好。” 崇应彪低头答是,心中却未曾有半点感动,眼神愈发冰冷。他把手中的左轮枪转盘似地把玩,枪口屡次对准殷寿的方向,却又快速掠过,殷寿就那么淡定地看着他,好像吃死了他现在绝不会动手一样。 老东西,猜对了。 他把枪口顶到苏全孝脑门上,跟苏全孝说你跟我走,可苏全孝只是哭,一直哭,根本不理他,崇应彪听不过三句就腻了,他把枪口一转对准苏全孝护在怀里的妲己,只给苏全孝一次机会。 “你不走,你meimei就得死,选一个吧。” 最后苏全孝当然是跟他走的,连滚带爬的,抱住他的腿求他放过自己的meimei,崇应彪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像踢翻一只过度惹人厌烦的狗,而后崇应彪问殷寿另一个怎么处理,这个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宰了他妹他可能也活不长了。 殷寿看这场闹剧,没表态,在只问崇应彪一个问题:斩草不除根的问题怎么解决? “主帅。”崇应彪笑了,比哭还难看:“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有经验得多,我也是那根被留下来的草。” 殷寿说,我一直把你养得很好,你是我最不后悔留下的草。崇应彪心想是吗,殷寿又话锋一转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长大了,也该到了做父亲的年纪了。 “你要留下什么人,我不管,他的生死由你掌握,但凡他被看出有一点要与组织对抗的心思,你和他就一起死吧。”殷寿道。 他高高在上地授予崇应彪当父亲的权力,仿佛他是什么上帝似的,可以随意摆布他人的命运,他说子不教父之过,我的儿子,为了我们的家族,养好你的儿子吧。 崇应彪没有拒绝的余地,他不能说他根本不想当任何人的父亲,也不想当谁的儿子,殷寿让他当他就得当。 妈的,老不死的。 尊贵的教父最后带走了苏妲己,他并未言明原因,他的说辞是既然要留下,他刚好想要一个养女,他们庞大的家族需要一位小姐。 殷寿走后,一直痛哭恳求他们放过苏妲己的苏全孝倒在被父兄鲜血浸染的地毯上,像是失去灵魂一样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他的眼泪流尽,似乎失去了所有生的希望。 崇应彪踹了他一脚,说,起来。苏全孝还是那么呆躺着,宛若一具尸体。崇应彪蹲下来,把他的头拨开,苏护溅出来的脑浆还是有一些挂在了苏全孝的耳边,崇应彪帮他抹去,锋利的指甲揉得柔嫩的耳垂发红,苏全孝还是那一副已经死了的样子,没给任何反应,崇应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有些悲哀。 但这个世界就是有这么多措手不及的残忍,不可能每一件事都会有思考的余地,被选中的人必须被迫行走,向死取生,这是他们唯一的往生之道。崇应彪残酷地命令这个八岁的孩子活下去。 “想想你的meimei。他说,神情冷漠,“你不想她死,你就必须活下去。” . 苏全孝被他带回了家,路途全程再没说过一句话,他的目光始终飘向车窗外,崇应彪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人偶般的绝望,没回头,说你如果打算跳车的话尽管试试,这个速度你有可能死得了,但更大可能会粉碎性骨折或者全身瘫痪,然后这辈子连屎屁尿都要别人照顾更别提见你meimei一面。 “只要你活着,我就会一直养你,你会当一个废人当到八十岁。”崇应彪踩刹车减缓速度,减得极富技巧体感难以觉察,“趁现在,你要跳就赶紧跳。” “3,2,1。” 苏全孝放在车窗按钮的手放了下来,他绝望地看着崇应彪的背影,用手捂住脸,像是窒息。 崇应彪沉默地调低了车窗,让空气流通。他不是苏全孝的谁,不能对苏全孝说想哭就哭,他没再说一句话地开完全程,回到了家。 · “房子。”崇应彪是这么形容这个三室一厅的套间的,他跟苏全孝说以后这就是你的新住处了,你把它叫做家也行,只要不出事的话,你会在这里一直呆着直到你成年。 苏全孝神游天外地点了点头,崇应彪让他换了拖鞋进来,他自己则光着脚走进去。说真的,他从没想过这里还会来第二个人,所以家里没有第二双拖鞋。 篮球滚到脚边,崇应彪有些尴尬地将其踢走,客厅的健身器材随手丢了满地,玻璃桌上的垃圾也没有清理,腐烂的水果发出像巧克力一样甜腻的气息,混杂着倒在地上的啤酒油脂的残尸,这个房子杂乱得一塌糊涂,他从前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一想到背后跟着个苏全孝,就觉得丢脸至极。 他跟苏全孝说,等等他会给苏全孝清出一个房间,这几天苏全孝就睡在他的房间,那里干净点。 苏全孝没回答。他走进来的时候踩到一个杠铃,摔在了地上,脸贴在地面,像死了一样爬不起来,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只蚂蚁爬过,如此空洞地观望,仿佛就此也看完了自己的一生。 崇应彪抓着苏全孝的后颈衣领把他拎起来,说你怎么摔了也不出声,你是哑巴吗? 苏全孝张开嘴,像是在啊啊的口型,语气哽咽,只能挤出几声气音,他眼前的崇应彪听得清楚,这是在“呜呜”。 哭哑巴了,再哭不出来。崇应彪觉得挺好笑,他从小到大基本没怎么哭过,很难共情苏全孝的情绪释放方式。他常年瞧不起眼泪或者说什么绝望逃避之类的,但此刻并非出于此缘由,他觉得好笑更多觉得悲极生乐,从苏全孝的绝望里看到自己的麻木来,有种自嘲的黑色幽默。 他跟苏全孝说,如果你这都受不了,以后还有更多你受不了的时候,想让你meimei活下去,就先保护好你自己。 苏全孝点头,还是那样没有灵魂,只有在听到“meimei”会有一瞬间转瞬即逝的光彩。 崇应彪把他放在地上,半蹲下来,看着他,只跟他说一句话:“殷寿是个人渣,这个世上只有你会爱苏妲己。” 活下去,崇应彪说。近乎是一个诅咒。 · 这里算是崇应彪的安全屋,他联系了自己的人脉,找了些相对安全的家政人员,不出一个下午把屋子收拾干净顺便把许久未用的书房打理出来。 崇应彪问苏全孝喜欢看书吗,苏全孝没回答,崇应彪自顾自地说,我调查过你,你成绩很好,是个好学生。 最后他让那群人把他的健身房倒腾出来,书房留着没动,健身房改成了苏全孝的房间,他对此的解释是好学生应该多看书,苏全孝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依然保持沉默。 这几天,他一直睡在崇应彪的房间,很安静,不怎么说话,走路也是轻悄悄的,有次他洗澡热水器出了故障,他就在零下几度的天气里洗冷水,走出来的时候像个水鬼,崇应彪注意到他在打哆嗦,走进洗澡房一看全是冷水的凉气。 他面色难堪地叫住苏全孝,他问苏全孝你怎么不开口,苏全孝红着眼睛看他,一直不说话。 崇应彪冷哼一声,他说你就这么下去吧,我会把你meimei的头按进冷水缸里,你病了她也不会好过。 其实他在放屁,他根本不知道苏妲己被殷寿带去哪里了。可他知道苏全孝很吃这一套,只见这小屁孩捏紧拳头,眼眶红肿地说:“哥哥……” “什么?” 你杀了我哥哥,苏全孝喊,带着哭腔,他重复:“你杀了我哥哥!” 就为这事吗,崇应彪问。他抓住苏全孝的头发,逼其直视自己,说那你更不应该这样做,谁杀了你哥,那你就应该杀了他,用你自己的健康惩罚我是最没用的。 “你觉得我会多在意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小屁孩?”他的神情森冷:“我一点也不在乎你,你只是殷寿塞给我的拖油瓶,你怎么恨我我没所谓,你想靠死亡惩罚我也没用,就算你死了也不会给我带来太大的麻烦。” 听懂了么,崇应彪问。他从苏全孝空洞的眼珠子里看到不断升腾而起的怒火,他添油加醋地说,你的死只会跟你哥一样,毫无用处。 苏全孝大吼一声,却没扑上来,这个懦弱的孩子用尽全力推开崇应彪,跪在地上,用拳头捶地。他甚至没力气哭泣,竭尽全力地嘶吼,说: “meimei……你不要动我meimei……” 崇应彪说好,我保证,我不会动你meimei,即使你把我杀掉,也和你meimei无关。 崇应彪的话意有所指,苏全孝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慢慢停止了崩溃。崇应彪弯下腰拍了拍他湿漉漉的脸,说活下去并不需要依靠爱,恨也可以活下去。 苏全孝颤抖着嘴唇低声地回答些什么,崇应彪没听到,他扔了块干头巾在苏全孝身上,说吹风机在左侧床头柜第二格,然后他看到苏全孝挣扎着站起来看他,眼中的怒火转化为深刻的憎恨,捏紧头巾像碾碎他的头骨,这种熟悉的目光让崇应彪感到如沐清风般的快乐。他经历过这个阶段,在他看来,这不是雷霆万钧的暴雨,而是与之相反的勃勃生机,是这世上一刻不停循环往复的轮回,即便是天使,也只有从天堂掉下来,才能活在这炼狱里。 所以恨我吧。 他满意地笑起来,说苏全孝,等过几天手续办好,你就是我的养子了,你不用担心我会抛下你,我会陪伴你一生的。 · 刺杀发生在第三天的晚上。 说是刺杀,但其实出房门的脚步声很大,去厕所拿刀弄出的动静很大,甚至连靠近他时发出的呼吸声都显得过于沉重。 崇应彪躺在沙发上,假装入睡,心里默默评价着苏全孝针对他实施的这场暗杀,几乎是奔着把他吵醒要跟他干一架的程度,说明苏护苏全忠几乎没怎么让苏全孝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苏全孝是作为一个正常小孩被培养的,这很好,比他幸运得多,而且很明显苏全孝也没想起什么东西,这点更难得。 接下来只要看苏全孝敢不敢真的下手了,只要苏全孝敢动刀,他对苏全孝的预估,对苏全孝的认识了解估计要全部推倒重来,也要重新考虑究竟让苏全孝走哪条路。 但一切一如预测那样运行,苏全孝拿着刀,久久不动,最后一刀劈在了旁边的沙发上,随着铁器哐哐落地,崇应彪按照预设的那样睁开眼,发现苏全孝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仰望天花板,像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而不像一个孩子,大概是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沉重。 崇应彪问他:“为什么不杀了我,我给过你机会了。” 苏全孝不回答,大概他也没听到崇应彪的问题。 过了许久他才喃喃道:“我meimei真能活下来吗……你杀了我吧……我不会杀人……我没有用……我是个废物……” 他才八岁,过度的痛苦绝望让他连流泪都做不到,他说父亲哥哥我好想你们,他说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是个废物,我只想我的meimei能活下来…… 他说着,用仅剩的力气驱动颓废的躯体,挣扎着爬下沙发,爬到站起来的崇应彪的脚边,像之前哀求崇应彪放过他meimei一样,哀求崇应彪杀了他,他什么都做不到,但他很想父亲和哥哥了。 “我是个没用的东西……我从小到大都不会杀人……也不想杀人……我不会杀你的……我只想我的meimei活下来……你杀了我吧……” 接下来崇应彪又把他一脚踹开或者一刀劈死他,他都不会比此刻更为绝望了。 可崇应彪蹲了下来,掐着他的下巴把他从脚边拿开,一字一句说:“我绝对不会杀了你的,苏全孝。” 上辈子是一场意外,这一次我不会重蹈覆辙。 苏全孝绝望地说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恨你?”崇应彪问:“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我并不恨你,他没说出口。他只是说,我希望你恨我,我希望你能够活下去。 我会竭尽所能让你能够以我永远得不到的幸福活下去,算是我的补偿,苏全孝。 后一句他没说出来,他把钳住苏全孝下巴的手松开,抱住苏全孝悲哀到丧失情绪的脸,与放弃杀他的孩子额头相抵。 崇应彪说,我不会杀了你,也不会让你杀人,我会让你按照你一直想要的方式活下去,我会让你一直生存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 “我会一直保护你。”崇应彪说:“我会把你收为养子,尽我这个仇人所能去满足你,爱你,我会时刻提醒你我是杀了你哥哥的人,然后让你痛苦挣扎。” “为什么?”苏全孝终于痛哭出声,压抑已久的眼泪喷薄而出,像死泉最后的回光返照。 “我嫉妒你。”崇应彪说着违心的谎言,他把年岁尚小的苏全孝抱进怀里:“我要你活在比我更痛苦得多的地狱里。” 苏全孝的房间清了出来,崇应彪问他想要什么,他什么都可以给,苏全孝说他什么都不想要。可崇应彪还是给他买了,最新款的电脑,游戏机,音箱,连床垫都是最柔软的席梦思,一组又一组的乐高,连墙上的贴纸都是苏全孝这个年纪最喜欢的科幻风格。重新收拾出来的效果很惊人,连崇应彪站在门口看了一会,通过这个完美的房间眺望到某个不幸的童年,他说他八岁的时候做梦都想要这种房间。他问苏全孝喜欢吗,苏全孝低头说不用了,我不想要,我不配得到。 “你以为你不想要就可以不要了吗?”崇应彪充满戾气地笑了,他把双手搭在苏全孝的肩膀上,把他固定在原地:“只要我想你要,你就必须给我要。” 他的语气压迫感很强,苏全孝被震慑得眼眶通红,握紧拳头,费尽全身力气才能支吾出一句我不要,又被崇应彪按了回去。 “想想你的meimei。”崇应彪说:“我不会主动伤害她,但她的待遇跟你是一样的,你不要的东西,她也得不到,你是打算要她睡地板吗?” “不……”苏全孝说,请对他的meimei好点,他怎么样都可以。 “我知道。”崇应彪说。他的手松开苏全孝的肩膀,他说你是一个太好猜的人,苏全孝,谁捏住你的把柄就可以让你做任何事。 所以他问,那你不满意这里什么,你觉得你不配得到什么? 苏全孝还是那样保持沉默,崇应彪把钥匙放到男孩的手心,他说你越不想要任何东西,我就越会让你得到一切。 · 即使他们相处了快一个星期,气氛也没有什么缓和。 苏全孝不会反锁他的房门,他把房门大敞着,让崇应彪看到他从来没有开过机的电脑,从来没凌乱过的床,苏全孝睡在凳子上,他没有使用这个房间的其他东西,这是他沉默的示威。 崇应彪知道他的性格,是与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倔,爱什么人就会习惯于牺牲自己,以牺牲表达某种类似忠贞的感情,从来都是如此。 崇应彪不理解这样的人,如果爱就要牺牲自我还得不到任何东西,那要这样的爱有屁用。如果可以的话,他会拎着苏全孝把他扔到床上,跟他说老子给你最好的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住,要你对自己好点又不是要你去死,你给我好好睡一觉行不行。 但他还是没选择强迫苏全孝睡觉,扔苏全孝去睡觉比殷寿强迫他杀人要道德得多也温柔得多,但可以的话他也并不想强迫苏全孝干什么事,尽管这样做效率更高。 晚上,他搬了张凳子去苏全孝房门口睡,睡得半梦半醒迷迷瞪瞪的时候和趴在桌子上侧过头看他的苏全孝对视,他有些迷糊地问苏全孝你怎么还不睡,明天还要训练…… 说完他就清醒了,沉默下来,走廊的灯关了,苏全孝只能透过房间漏出的光看他的脸,看不懂的神情,大概有点像父亲看着母亲遗照的神态,但没那么温柔,更加地内敛,如钢铁般沉默着。 崇应彪站起来,走过去,把苏全孝房间的灯关了。苏全孝感到心惊,他以为崇应彪要关了灯把他打一顿,他还有些习惯性地怕疼,紧张地闭起眼,悄悄收紧拳头等待,希望等等尽量不喊叫,让仇人见识一下他的坚强。 结果崇应彪把床上的被褥盖到他身上,不说话,摊开被子铺好就走了,回到他房门的凳子上,继续睡觉,没带任何被褥。 夜间的气温很低,但被子的厚度刚刚好,苏全孝想起前一段时间他和父亲哥哥meimei吃的最后一顿晚餐,想起枪声和染血的地毯,还有崇应彪房间仅有的一张床垫,甚至连床架都没有,坏蛋的房间远不如他本人嚣张跋扈,更近似于苦修。 他期待那天洗澡房的冰水再次灌溉他的身体,至少别因为坏蛋看他住进房间有些心满意足的眼神而感到酸胀。 苏全孝有点被触动,相识宛若此刻某种深刻的仇恨流走了,某种曾经感知过的温柔再次降临。 但他太小,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他只好瞪着他的仇人,直到天明。 第二天中午,他在床上醒来,床头柜的早餐都凉了。崇应彪不知道他吃什么,就什么都买,满当当地放了一桌面,苏全孝只拿最便宜的水煮鸡蛋吃,慢慢地剥壳,忽然流下眼泪。 · 第二天晚上,崇应彪处理完一些手尾就回家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又去搬了张凳子去苏全孝门口打算坐着睡觉。 他心里骂苏全孝是傻逼,也骂自己是傻逼。困的不行还跟个傻逼一样睡凳子,椅背硌得要死明天他一定把这破凳子丢了。 但等他搬来凳子,趴在桌子上的苏全孝已经爬上床睡觉了,崇应彪看了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嘴唇无声地张合骂人,但也没耙着装睡的苏全孝耳朵把他揪起来骂,他只是顺手把门带上了。 门锁嵌合的瞬间发出清脆的扣嗒声,他想起某本书似乎叫一间自己的房间,他小时候也想要一个没有监控可以反锁的房间,希望不要像动物一样被训练睡眠中的反应能力,但他却一直没能如愿以偿。 起码现在,他让苏全孝能睡最柔软的床,也让苏全孝拥有房门反锁的权力。至于苏全孝用不用,他其实不太想管那么多,他只是想要苏全孝拥有自己不曾有过的东西,哪怕苏全孝大概率不会感激。 妈的,他想,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做,什么都得不到,感觉和自己之前骂过的傻逼差不多。 · 次天,崇应彪带着苏全孝去办收养手续。苏全孝有关的清扫工作已经做好了,他父亲和哥哥的死亡已经被打理成了失踪,崇应彪的假身份也做好了,如今他是苏全孝入赘改姓的假叔叔。 这一趟也不是非要来,其实他们还有更保险的做法,直接组织内人员安排好所有手续就好。但崇应彪带着苏全孝来这一趟,是觉得这么做会正式点,从今天起他就是苏全孝名义上的“父亲”了,听起来还挺搞笑的。 路上他问苏全孝愿不愿意改姓“崇”,苏全孝说不愿意。 崇应彪对此并不意外,他从后视镜看到苏全孝忐忑不安的脸,说了句你也别紧张,我不生气。 他说了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真情流露的话:“我的姓氏很烂,你不姓最好。” 从后排飘来一句闷闷的“嗯”,崇应彪等了一会儿塞车的路段,车内沉默异常,苏全孝才忽然问“为什么?” “没什么。”崇应彪用手敲打着挂了档的方向盘,他说:“以后你睡觉别等我,这几天我休假才有空,之后我不是天天能回来。” 苏全孝低声反驳:“我没等你……” 不等最好,崇应彪说,你跟头牛一样,把你搬上床还不如把你丢进垃圾桶,下次再让我见到你睡凳子,我就把你那破凳子破桌子一起扔了,以后你就坐地板上写作业。 苏全孝说我没作业,崇应彪说很快就有了。 “我会送你去上学。”崇应彪说:“像我之前说过的一样,我不会让你接触任何正常生活之外的东西,你不会有任何报复我的能力,我会让你活在地狱里。” 车已经快靠近目的地,崇应彪跟苏全孝说,等等你就会抵达外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建议你最好别去求助。 “那里全是殷寿的人,他们会直接把你杀掉的。”崇应彪说:“我拦不了,但我死前会带走所有你在乎的人。” “……你不会死。” “你是我的玩具,谁杀了你我就会一个个杀掉那里所有的人,然后杀了你父亲的殷寿就会杀了我。” 抵达终点,他降速刹车缓停,只抛给苏全孝一个选择性的问题。 “一起生或者一起死,你选一个。” 最终苏全孝选择了一起活下来,和崇应彪。工作人员问他是否愿意改姓的时候,他偷看了崇应彪一眼,沉默了一会,还是艰难地说:“嗯……” “不可以。”崇应彪的手搭在他的肩膀,苏全孝以为这是威胁,但其实崇应彪的手宽厚又温暖,握在他的肩膀上让这个男孩感到一股心虚的安定,他没看到刚刚崇应彪的手其实想摸摸他的头顶又撤回了,仅一寸之遥。 崇应彪说:“我不想给我那个死鬼老子留后,你还是姓苏吧。” 苏全孝不懂他,也怕他,只要崇应彪出声了,他就长久地保持沉默了。 走出民政厅的时候苏全孝回头了,他凝视门口的工作人员和刚刚停放的警车,露出纠结又复杂的眼神。 崇应彪站在他的身后,苏全孝看着那群警察,他看着苏全孝,他说你可以去做,我不会阻碍你的任何决定。说着他的手逐渐靠近左腰,右手背在身后做出手势,他身后早就藏好的人蠢蠢欲动,这里面有他的人也有殷寿的人,只要苏全孝一旦做出选择,这里就会爆发一场极其恐怖的枪战,哪怕是对面的警察或政府工作人员也大概率是殷寿安插的人手,不可能会阻止这场血腥清洗,大商的腐败烂入根子里,枪林弹雨里他不能保证自己和苏全孝能活下来,但他心肠恶毒地认为苏全孝并不会这么做。 因为只要是苏全孝,那个善良的,懦弱的苏全孝,他就不可能会做出会牺牲他人的举动,即便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不值得怜悯的仇人。 苏全孝最后还是回头了,头朝向了崇应彪的这边,瞪大的眼睛汹涌地流淌着泪水,他咬紧下唇无声地哭泣,像是背叛了过往八年的人生。 崇应彪从腰间手枪的左侧口袋拿出一包纸巾,扔给了苏全孝,他说丑死了,擦一擦吧。 “如果你刚刚去送死,我会第一个杀了你。”崇应彪说,露出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容,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好像要说给在场所有人听:“你以为我要给你机会吗,我只是想送你去死。” 他弯下腰,冰冷的指尖擦过苏全孝的颈脖,像毒蛇一样令人毛骨悚然,苏全孝绝望地看着他,guntang的泪水掉到这只寒冰一样的手上,也不能成功融化,寒铁抵达扼住他脖子的位置,又下移到领口。 崇应彪帮苏全孝整理领子,动作粗鲁得像毒蛇叼住苏全孝的脖子将其衔走生吞,苏全孝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差不多要摔倒,崇应彪冷哼一声将 他扶住。 看着眼前这个软弱无力的善良养子,他残忍地说:“你要时刻记住,就算我把你收作养子,你也只是我身边的垃圾,你能活下来只是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一旦你对我做出不利的举动,我就会随时把你杀死。” 为苏全孝折好衣领,他便推开苏全孝站了起来,状似嫌弃地牵起哭泣不止的苏全孝的手,崇应彪环顾四周,保证殷寿的眼线能够准确无误地接收他的情报,于是他说出的话语远没有动作温柔。 他对苏全孝说:“我救不了你,也不想救你。” · 回程的途上轿车爬上高架桥,途径一片一望无际的荒野,这是很适合暗杀的路段。 崇应彪坐在驾驶座上开车,通过两边后视镜观察环境,苏全孝不断流泪的脸显示在车内后视镜中,他哭得安静又可怜,还没长开的五官就已经有曾经某个死人的影子,崇应彪被这张哀伤的脸晃了下神,他盯紧前方,努力使自己不再分神留意,直到驶出这段最荒凉的路程,他才缓慢地开口回应。 “你很恨我吧。”崇应彪说,压抑住心中解释的冲动,他想如果告诉苏全孝这样做是为了演给殷寿看,塑造苏全孝对他来说只是拖油瓶的表象,以防被殷寿看出他对苏全孝真实态度,避免殷寿伤害苏全孝用来拿捏他的话,幼小且恨他的苏全孝会信吗? 或者说告诉苏全孝其实根本不可能是一件好事,崇侯虎在被他杀死前扶他的手以及震惊的眼神就是最好的例证。单纯的恨远比爱恨交织让人好受得多。 而且他确实杀了苏全忠,杀了对苏全孝很好的亲哥,苏全孝恨他也对。 他上辈子和这辈子都不会爱人,反正他也更习惯接受恨。他想苏全孝就这么一直恨他算了,还省事,他不用去琢磨苏全孝的态度。 他只是想让苏全孝活着,至于苏全孝对他态度怎么样,他真的没所谓。如果恨他能让苏全孝活下来的话,那就永远恨他吧,毕竟人活着总需要一个目标,尤其在苏全孝死了全家,meimei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苏全孝需要一个清晰明确的生存目标。 “我……讨厌你……” 苏全孝看着崇应彪的驾驶座背面,艰难地开口,抽泣着流泪,想起前几天坐在椅子上的崇应彪,还有今天对他不屑一顾把他当做垃圾的崇应彪,更想起那个一枪洞穿哥哥胸口的崇应彪。 他为他之前的心软感到愧疚,他不该觉得这个恶人有任何善意的可能的,他崩溃地说你是个人渣,杀人犯,坏人,混蛋…… 八岁的苏全孝骂来骂去只有那几个词,崇应彪心想这确实就是苏全孝,一个幸福家庭长大的礼貌孩子,他参与毁灭了苏全孝的人生,无论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他理所应当是苏全孝的仇人。 他听苏全孝骂了他一段时间,后面苏全孝渐渐没了声音,他问怎么不继续说了,苏全孝没回复他,只是看着他的车座背后流泪。 崇应彪张嘴,本来想按照再火上浇油说些讽刺的话,最好让苏全孝对他刻骨铭心的恨,就像他恨崇侯虎一样,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你为什么,刚刚说要跟我姓?” 苏全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试图闭了很久嘴也根本解决不了,他说我被你骗了,我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崇应彪说,他踩动油门的力度变小,准备延长这段遥远的路程。 “我以为你没那么坏……”苏全孝说,他的眼泪滴到手上,崇应彪给他的纸巾被他放在一边不用,可怜的反抗。 “我比你想象的坏得多。”崇应彪说,纸巾就在座位背面的口袋里,之前被人用剩下的,刚好适合苏全孝这个身份的。 苏全孝抽出来擦脸,哭得可怜。 “你讨厌我很正常。”崇应彪克制住解释的冲动,“我也不喜欢你。” 方向盘在手中转动,前方的道路笔直且一望无际,如果人生是一条有路牌的公路该多好,做什么事,走去哪里都不必思前顾后,无论走去哪里都不会是绝路,前人开辟过的地方都是有生机之地。 如果只有一片荒原,就只能自己摸索,一个人可能还好,可他身后还有一个幼小的苏全孝,他赌不起太多,他必须确定前路是安全的。 “我对你的一切,只是为了完成殷寿交代给我的任务。”崇应彪假装淡然地说:“你是我的傀儡娃娃,怎么养你只是为了好玩,我只提醒你一次,不要对我有所期待,保持对我的憎恨,这才对你有好处。” 他吐出令人哀伤的谎言,却像是松了一口气,重新回到自己擅长的领域。 “我不值得信任。”崇应彪说。 苏全孝用力抓着座位的皮质软垫,用力呼吸,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回小小的死亡,他大喘气地回答:“我恨你。” · 后面崇应彪见殷寿的时候,殷寿提起过这件事。 “你似乎对你的养子意见很大?” “主帅,我对他没有意见。” “可有人说他看见你对那个孩子很凶。”殷寿坐在办公室的座位上玩他的狐狸,不知道从哪儿运来的狐,殷寿不养安全的猫,只饲养颇具攻击性随时反咬的狐狸,也算是教父大人一点特殊的乐趣。 毕竟只要枪在手,这世上所有猛禽都不足为惧,狐狸,野狼,甚至是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殷寿说:“我不建议你这么养他,恩威并施才是更好的办法。” “主帅,我是第一次养孩子,况且您也知道我爹是什么垃圾。 ”他嗤笑一声,继续说道:“他把我当崇应鸾的挡箭牌养,不过也幸好他把我送到您这,不然我在那个垃圾的家里,就只能一辈子当崇应鸾的小喽啰。” “挡箭牌?”殷寿指出:“你说我是冷箭?” “主帅,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崇应彪顺从殷寿抛出的话头说了下去:“那时候谁是这个家族里祸害最大的阻碍,我们都心知肚明,所幸这些阻碍都已经被上天扫清,最终还是由您带领我们向前发展。” 殷寿最爱听别人说上一任的教父,他的父亲哥哥是怎么样的垃圾阻碍渣滓,崇应彪说出的话总是很对他的胃口。 不过他不能再允许崇应彪岔开话题:“所以你打算怎么样处理这个孩子?” 处理,和养,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是个废物。”崇应彪回答:“他和我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善良又愚蠢,甚至还信我这个杀了他亲哥的人,那天去登记领养关系,他居然没求救报警,搞得我想看他被枪眼子射穿也没看到。” “听起来你很讨厌他,不过我记得那天要保下他的人是你啊?” “我以为他是匹狼,事实证明他只是没有獠牙的狗,没有任何值得培养的价值。” “他只有八岁。” “三岁看老,主帅,您还记得我是十六岁杀掉父亲的吗,但我八岁那年就想杀了他了,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但苏全孝没有任何想要杀我的念头。” 他自嘲道:“我只是给他一些微不足道的恩惠,他就在我脚边开始摇摆不定地摇尾巴了,就这样懦弱的人,和我完全不像,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培养他。” 殷寿暗示:“我并不介意多一个儿子。” “主帅,可我已经是他的父亲了。”崇应彪说:“虽然我不是个好父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养他,但我知道狼和狗是不一样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放到谁手里都是个只会叼骨头的狗,我不想他坏了您的名声。”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看父子内斗,我不会让你杀掉他的。” 放屁,崇应彪心想,你这个人渣最喜欢看父子相残的戏码了,我杀掉我父亲的时候你可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他回答:“主帅,我肯定不会杀掉他,废物有废物的养法,我还记得小时候接触过那些废物,毁一个人是最有趣的。” “所以你想做什么?” “反正他和我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我干脆就按照普通人培养废物一样培养他,不让他接触家族里的任何事物,就算他以后长大也没办法背叛我,要永远当逃不出我掌心的狗。” 他刻意把语气说得很不屑,只听他这段话,试图玩弄苏全孝的意味简直冲进殷寿耳朵里。 可殷寿依旧在漫不经心地玩他的小狐狸,等狐狸钻过他的手心,却还是被他扼住脖子。 殷寿没有依顺崇应彪的心意说话,他直接揭开崇应彪这次前来的真正目的,让崇应彪心中一惊。 “你很在乎他。”殷寿毫无怀疑地道,面无表情地念出一个毫无疑问的正确答案。 “你想怎么培养他,是你的事,我不干预你。你想保护他,让他退出家族争斗,我的回复是当然可以,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死了,他该怎么办?” “我不会保护对家族毫无用处的人。”殷寿说。 “我不会死的。”崇应彪回答:“我会活到最后的。” 殷寿笑了,他说我一直很欣赏你的自信,这也是为什么比起郊儿我更喜欢你的理由,跟我年轻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我甚至怀疑过你是我没有出生过的儿子。 “主帅,您在我心中就是我的父亲。” 哦,是吗,殷寿笑意更盛,他跟崇应彪说回去吧,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从此以后你的儿子苏全孝跟组织没有关系,我不需要他效忠,组织也会给他提供最好的衣食住行,但别的额外帮助就算了。 “你是个好父亲,你会保护好他的,是吗?”殷寿习惯杀人还要锥心。 崇应彪看着自己的手,曾经这双手被父亲哥哥虐待过,被送去朝歌被送去黑手党,也用来杀过人,他真的能凭借自己养好苏全孝吗? 他真的不知道。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三千年前的悲剧再次上演,起码这一世,无论如何,他也要真正地拯救苏全孝,让苏全孝度过其想要的安稳人生。 “这些年,你辛苦了。”如此之类的话他不愿再说第二遍了。 无论前世今生,他都在追求权力之巅,但除此之外,他也不过是想弥补前世的遗憾,让自己唯一真正愧对的人,度过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得到的一生罢了。 “我当然会。”崇应彪回答。 临走前,殷寿还给他提醒道:“下次你紧张的时候,要记得别说您,这样的口癖容易被发现。” 崇应彪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马上反应过来,跟他的教父说:“谢谢主帅提醒。” “你是最像我的儿子,无论如何,我也想教导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