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相思镜外有相思
这日，下了早朝，贾琏有心再同水溶去敲一次玻璃屏风，临走之际却让皇帝传召进了御书房。 “前些日子有大臣弹劾吏部侍官卫若兰当街纵马，伤人性命，还引起了民愤，朕已经着人拿了他进诏狱，押后审理。” 贾琏听着崇灵帝的话心里一凛，此事可是有着他的手笔，难不成被发现了？ 又听那上位之人道： “卫若兰是朕皇弟水溶的妻弟，朕不好枉私庇佑，又架不住那群不要命的御史的嘴刀子，朕听闻你和水溶关系不错，就由你特理此事，大理寺会配合你，要还那卫若兰一个‘清白’，你可明白？” 贾琏恭声道：“臣明白，谣言止于智者，臣会先从那些传播‘谣言’之人入手，迅速解决此事。” 贾琏给出的态度和解决方式让崇灵帝很是满意，只要解决了民愤，那群满嘴喷粪的御史自然没了站脚之地，而再激烈的民愤被打上“谣言”和“篡逆”的名分就是可以任意缉拿的刁民。崇灵帝爱民如子，却不包括那些刁民。 “贾爱卿上次火药相助平壤的功劳是朕分润到元妃身上的，无军功而封侯，朝中少不了争议，爱卿最好还是去边关走上一趟。” 崇灵帝此言无异于推心置腹，贾琏忙跪倒感恩道：“陛下隆恩，琏当粉身碎骨而报。” 崇灵帝摆摆手，笑骂几句，君臣之间一时自得。 贾琏便顺势提出自己的构想，只说家中老祖宗甚念孙女，请求陛下开恩让宫中几位贵妃得以省亲，回家一时共享天伦。 这时空的元春因贾琏的缘故早早封了贵妃，那么省亲的进程亦是可以推前，还有大观园的修建亦然。 崇灵帝果然同意，又命各妃子母族修建省亲园，由内务府拨付部分赏赐，交由贾琏打理： 出了御书房，一路出了宫门，贾琏却看见一辆熟悉的车辇侯着，无疑正是水溶。 水溶没有相邀贾琏同乘，只是留了一句让贾琏有些不解的话： “贾将军只须公事公办，万不可忌着我的颜面，便是吾王妃求你亦是如此。” 贾琏细细琢磨着水溶的话，直到回了府还感觉有些云里雾里，他隐隐觉得这对天家的兄弟俩关系似乎并不是那么融洽无间…… 而在贾琏回府期间，贾家第二代长辈贾代儒的家门口。 贾代儒作为第一代荣国公最小的儿子，第二代荣国公的亲弟弟。一生无所作为，只知读书，为人迂腐不化。作为家学的先生，却教子教孙无方。 早得了贾琏吩咐的旺儿，便时刻留意着贾瑞的状况，又带了几支黄参登门探望。 旺儿见，年老的贾代儒仿佛更显衰老，又羞又愧且哭道：“怕是不中用了，“幸亏先前来了一个游方道士给了一面宝镜，说能治好瑞儿的病......” 话没说完整，旺儿面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然后也不管众人的诧异，冲进了里间。 刚一进里面，只闻的满屋的药腐气息还夹杂着一丝yin糜的气息，耳中听到声声毫无中气的惨呼：“啊，啊......” 旺儿一个健步上前夺过了贾瑞举着的“镜子”，贾瑞形容枯槁，双目圆睁，翻在被子上的身子，衣衫不整，见有人抢他镜子，口中急道：“不！不！给我，给我镜子！我的凤儿……” 后面赶进来的代儒夫妇也看见了这一幕，神色一骇，合东西二府，名字里含个凤字的还能有谁？ 旺儿冷哼一声，道：“这镜子才是要了你儿子姓名的根本，还是趁早用参熬了药，缓了他的急症才是。“说罢，也不顾二老脸色，径直离了去。 贾琏回到东府之际，顺势便得到了旺儿送来的东西，来不及端详，门口忽然人影晃动，贾清抬头一看，就见一个跛足道士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而屋外的下人护院竟无一察觉。 那道人道：“施主，若是看完就将那镜子还与贫道吧。” 贾清自然猜的出这是谁，笑问道：“此物分明在我手中，而你我素不相识，道长如何说它是你的呢？” 道人开门见山道：“居士别来无恙，让贫道携了你手里那物去吧！” 贾琏嘿嘿一笑，两人初次相见还是他八岁稚童之际，如今十余年过去，对方容貌竟无丝毫变化：“道长见谅，我觉得此物与在下有缘，想留下探寻一二。” 贾琏直接将镜子揣进了怀里，俨然一副强抢的姿态，他知道这些个仙人断不能与凡夫俗子动粗，所谓君子欺之以方而已。 “此镜尚未成，居士取之亦无用。”道人见取不回镜子，也不争抢。 “什么成与不成，道长说得是什么机锋？”贾琏奇道，他原以为这镜子最大的功能便是看清所思之人，乃意yin神器，不想还有别的猫腻。 道人淡然道：“这镜唤作相思镜，正为红粉背则骷髅，须得度化四十九名痴男怨女，尽吸纳其相思愁恨方可大成，那贾瑞正是最后一应劫之人，却是让居士扰断。” “那这镜子成了又如何？”贾琏嘴角一抽，合着这道人是拿人命炼宝呢，什么度化应劫，不过是他们的一合之说。 “相思镜成无相思，镜成后，正背各照一人，即能心思相通，情愫深重，行月老红绳之妙用。” 贾琏听罢，肠子都悔青了半截，只是不知现在让那贾瑞再来几发能不能续上。 道人似是看出贾琏的心思，开口道：“最后一步功败垂成，相思镜若再想成，需要从未见过的更深更切的饶肠愁思，居士切勿妄想了。” 说罢，道人只转身走了几步，竟就这么消失在贾琏视野里。 贾琏收了这半成的相思镜，想来若是真炼成了，那道人也不会轻易让他抢夺了去，念此，他心中好歹有几分安慰。 一次近乎离奇的感情上的永久式催眠，还是双方的，贾琏现在想想，虽然听着伸异，但他自问也没有非求不可的地方，暂且先留着再说罢。 贾琏端坐在梨木座椅上，从怀里取出那相思镜，略一沉吟，试着去看镜子的正面： 只见入眼处，贾敏，元春，抱琴等人的身影一一掠过，再有就是与他发生过关系的王熙凤，平儿，李纨，尤氏，宝珠，袭人等女。 贾琏不着急，又瞧了会儿，果不其然，又见到了黛玉的影像，乃至宝钗，晴雯，香菱等丫鬟都一一出现。 “难道我对惜春都有想法么，未免太过禽兽了罢……”看到最后，贾琏都有些语滞，后面连迎春，探春，甚至年幼的惜春都呈列其中。 贾琏顿了顿，不再去探寻自己的下限，而是唤了晴雯进来。 “二爷有事？”贾琏还未开口，晴雯便急急地问了句。 “又和人抹骨牌呢？”贾琏失笑，问了句，小丫头是个好顽的，十二岁的年纪，却已出落成美人模样，许是古代的女孩儿长得快些。 “是啊，和香菱几个人一起，还有宝姑娘身边的莺儿，我可是赢了不少呢。”晴雯笑弯了眉眼，颇为自得地向贾琏炫耀着。 “晴雯，改日再去一趟你堂哥家吧，把你的事情定了吧。”贾琏拉过晴雯的小手，轻轻摸着她滑嫩的手背，却没在意莺儿往这里热闹的事情。 小丫头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爷不，不是说等我十五岁再，再......” 贾琏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晴雯赢那么多钱，可不能都给了你堂哥堂嫂，早点定了名分，攒着做嫁妆才是正理。” 贾府里的丫鬟们吃穿皆有调度，月钱基本都是托给了家里的亲长，再则是从礼法上来说也是无可厚非的。 “呸！”晴雯毫不客气地啐了贾琏一口，“二爷多大的富贵，还惦记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悌己。” “呵呵，晴雯在我心里可不是什么小人物。”贾琏心里一笑，晴雯的判词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个丫鬟爱穿红着绿，好妆容，又是心高气傲的性子，小人物可不是这么活的。 “好了，先不提这些，让你进来是要给你看个宝贝的。” 贾琏话一出口，晴雯却是耳根子都红了，干脆要转身出去。 “等一下！我是说镜子，喏，是这个。”贾琏哭笑不得，连忙拉住晴雯，将那相思镜取出以示清白，又解释了翻此物的妙用。 晴雯轻哼了一声，知是自己想歪了，脸红红地去看那镜子，这一看却是忽而愣住，半晌，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如同被摄了魂一样。 “晴雯！晴雯！”贾琏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忙从她手里夺了镜子。 小丫头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贾琏关心的目光，有些哽咽道：“二爷，我，我刚刚好像做了个梦一样，我看见自己被赶出贾府，躺在一张榻上，病入膏肓就要死了，真是奇了，明明不是真的，但心里就像刀割的一般。” “嘶！”贾琏倒吸一口冷气，将这镜子撇到一旁，晴雯看到的无疑是她前世的结局，而不是贾琏以为的女孩儿爱慕的对象之流的，只是这相思镜怎会照得出这些？ “没事的，这镜子是一道人赠的，有些奇异，其中看到的都是反的，没人能赶你出去，晴雯可是要给爷做姨娘的。”贾琏安慰着有些神伤的晴雯。 少女顿了顿心神，想了想二爷的话，这自是对的，虽有些不安，但在东府确实没人能违背二爷赶她出去，除非西府的老太太和二太太等人发话，但是太太们又怎么会无端地要赶自己？最多自己以后少去西府就是了。 不愧是晴雯，虽称“小黛玉”却从不多伤悲，很快又恢复了跳脱的性子，只是走前不忘恨恨地剜了贾琏一眼，竟骗她说看什么宝贝，二爷的话果然不能信。 恰此时有人进来，贾琏有些意外，来的竟是袭人，少女似有急事，不然也不会径直闯了进来。 “二爷，西府老太太遣人唤你过去呢，好像是有急事，去了凤奶奶那里不见你人，又去了西府的书房，我猜二爷应该在东府变过来了。” 贾母的话在宁荣二府无异于圣旨，贾琏不好怠慢，当即往荣国府赶去。 袭人未能跟上，只看见书桌上突兀地放着面看着怪异的镜子，有些好奇地拿了起来。 镜呈两面，皆光滑清晰，照的却不是少女自己相貌，而是一个男子的面容，正是袭人熟悉的贾琏，形貌似是比真人更为俊朗。 袭人先是一惊，但见是贾琏，好歹没有失手摔了去，又大着胆子继续去看，镜子里的贾琏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也是个白面小生，脸若圆月。 “这看着怎么有些像宝二爷？”袭人心里一突，再不敢去看，想了想用手帕包了准备带给贾琏，小丫头心思还是细腻的，这应是个奇物，估摸着是二爷走急了落下的。 ...... 荣禧堂内，贾琏面前，贾母皱着眉头，脸上犹有愠色。 老太太似是余怒未消，气道：“琏哥儿，云儿的婚事她叔叔婶婶办得太差劲了，你想想可有什么法子补救？” 贾琏沉吟不语，贾母说的是史家兄弟给史湘云定亲卫若兰的事情，只是卫若兰刚让皇帝下了诏狱，加上贾琏暗地里传播的那些苗头，史家兄弟便急急地上门去退了亲。 从史家兄弟的利益角度来看自然没什么问题，犯不着为一个没了前程的人赔了自家侄女，只是这时代的礼法对女儿家却没有这么宽容，两兄弟维护了自己的利益，坏的只是湘云的名声，嫌贫爱富，不贞不节，不外如是。 按照贾琏的想法，最多是用些手段让卫家主动退亲就是了，但架不住史家兄弟这一手臭棋，坏了他的打算。 “老祖宗，那卫若兰的案子是陛下授我审理，卫家必是有求于我，我去让他们主动写封退亲的文书，好歹补救一二，只要卫家不生事，想来也没人敢触我贾家的霉头。” 贾母有些惊喜地点点头，眉头舒缓，笑道：“还是琏哥儿有本事，比你老子出息多了，这躺以后老婆走便直接挑明了，云儿的婚事日后由我做主，嫁妆都不要他们分毫的。” 贾琏笑了笑，也顺着说了几句好话，贾母的心思他倒是能看懂些，这时空的黛玉不再是离母去父的可怜孤女，相比之下，自幼失了双亲的湘云倒是更为可怜，老人家的心是软的，贾母估计还是想着撮合宝玉和湘云，只是这难度怕是不比“木石良缘”低，王夫人估计是看不上那空壳子的保龄侯府。 贾母这边和贾琏谈着亲侄孙女，史湘云却是在留香园内和姐妹们做聚。一众女孩围着湘云，面上都是有说有笑，只是话里都存着几分关心。 史大姑娘不是蠢人，明亮的眸子里闪闪生辉，爽利笑道：“你们要在这般讨好我，我可待不下去的，离了家里才不用戴着面纱说话，看林jiejie都憋着半天了，倒显得我多像个瓷娃娃似的。” 众人被逗得一笑，只有林黛玉啐了一口，追着史湘云要揪她，这是在打趣她一张刀子嘴没地方使呢。 黛玉追了一阵，史湘云很快败下阵来，气喘道：“好jiejie，饶了我罢，你现在怎么这么能跑的。” 黛玉轻哼一声，也不是真要去打湘云，众人见史湘云一如既往的无碍豁达，倒也放心了许多，云儿丫头的事情她们听了几分，虽不全，也知道是有碍名声的，故今日的会连宝玉都没让来，倒是让宝二爷郁闷了阵，索性又去找鲸卿“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