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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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捧着一束风信子，苏芮之打开房门。

    「你回来啦！」熟悉的嗓由远而近，随即，一道身影缓缓向自己走来。

    窗外的橘黄夕阳撒落在她身上，若隐若现的五官既熟悉而又陌生。

    「在看什么？」

    叫唤声鑽进耳膜里，惊醒了不知何时陷入自我思绪中的她。

    「不……没什么……」眼神不自在的撇开，苏芮之脱下脚上的女式皮鞋，与她擦肩而过。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突然想到要买花？」或许是不在意，亦或许是习以为常，陈以璇蹲下身将凌乱的鞋子排好，这才尾随着她的步伐一同来到客厅。

    落坐后，陈以璇好奇的打量着被苏芮之随手放进花瓶中的风信子。

    瓶子里头需要放水吗？

    应该是要吧？

    花朵不是都需要水份来维持它的鲜艳吗？

    注意力让眼前美丽的花束夺走，陈以璇像隻忙碌的小蜜蜂，先是为花瓶里注入冰凉的自来水，接着又不停的移动花瓶的位置，希望能为它寻找到一处最棒、最适合它地方安身。

    而一旁坐在沙发上的苏芮之只是静静的看着爱人忙碌，她并没有打算回应她的问题，或许该说，她并不晓得该如何回应才好。

    该说吗？

    还是不该说？

    她会介意吗？

    还是不介意？

    那一刻不得间的身影，似乎正跟某一道已经逐渐模糊的影子合而为一。

    好像啊……

    「饿了吗？我有准备你喜欢的蒸蛋，在晚餐煮好之前要不要先吃一点垫垫胃？」没有预料到爱人会提早将近半个小时回到家中，因此除了蒸蛋之外，其他料理仍在准备当中，为了不让胃肠不好的她饿着，陈以璇在安置好那束风信子后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

    其间不忘回过头送上一道温暖的微笑和关心。

    「不用那么麻烦，我想先去洗澡，等会再出来一起吃就好。」不自在的情绪偷偷缠绕上心间，令苏芮之有些心虚、有些不安。

    但自己明明没做错些什么，不是吗？

    「嗯，要是累的话就泡个澡暖暖身子。」语毕，却又突然想起些什么，陈以璇的头探出厨房，对着已经朝浴室走去的苏芮之喊道「我今天替你买了风信子的精油，店员说它有舒解压力、振奋精神和清除沮丧的功能，你可以试一下。」

    又是风信子？

    神情木然的点了点头，苏芮之踏着有些僵硬的身子进入浴室。

    想当然，那瓶风信子精油自然不会出现在她手中。

    食指轻点水面，确认水温温和不烫人后，苏芮之将自己埋进水里，憋着气躺在浴缸底部，睁着的双眼望着因为气泡而泛起的水纹，一度疑惑自己所身处的时空。

    「你没有试新的精油啊？」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陈以璇自爱人身后拥着她，鼻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沐浴孔香气，眼底有着不解。

    「我忘了。」眼神有些闪避，语气也有些言不由衷。

    她想，陈以璇应该是知道的，因为那双温柔的手臂在自己回答后，无声无息的自身上消失了。

    「没关係，之后再试也一样。」贤慧的在碗里添满热腾腾的白饭后递到苏芮之的面前，直到她伸手接过碗后，这才继续为自己添饭。

    气氛有些僵硬，苏芮之知道是自己的反常造就这一切，于是她带着歉意为陈以璇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她的碗里。

    「明天我有国中同学的聚会，你要一起去吗？」瞧见她似乎没有异状，也将自己夹给她的菜送进口中后，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不了，我明天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一向最喜欢跟前跟后的陈以璇却给出了一个令苏芮之惊讶的回应。

    呆愣愣了好几秒，苏芮之的眼底还是有些讶异。

    本以为她会很开心的答应的，但怎么……

    是因为稍早的反常，她才和自己闹彆扭不去的吗？

    「你这什么表情啊？」被苏芮之傻气的表情给逗得噗哧笑出声，直到爱人的脸色开始变得有鐡青，这才停了下来。

    伸手拭去笑过头而泛出的泪珠，陈以璇给了爱人一个别多想的笑容。

    「明天正巧得去找一个朋友，时间上和你的国中同学聚会有衝突，所以明天你只得一个人孤单的出门囉。」

    「那……」

    那未说出口的句子，陈以璇却暸然于心。

    「放心，我会自己打理好自己的晚餐的。」舀了一汤匙爱人最喜欢蒸蛋，陈以璇要她别担心自己。

    「回到家给我一个电话。」突然间，不太适应没有人陪伴的週末。

    是因为寂寞吗？

    「你……朋友呢？」差点将女朋友三个字随口说了出来，幸好在最后一刻踩了剎车。

    身为从小玩到大的死党的她，是唯一知道苏芮之秘密的人。

    「她说要去找朋友，今天就不跟我过来了。」没好气的瞪了好友一眼，苏芮之的眼底有着些许的警告意味。

    她不喜欢别人不友善的眼光，也不喜欢别人因为好奇而打听自己的世界，所以，哪怕这世界已经逐渐接受同性相恋，她仍旧不愿意将自己的恋情摊在阳光底下。

    「疑？小之今天怎么自己一个人来？」主办人之一的朋友来到两人身旁，对于苏芮之隻身一人感到有些讶异。

    不是说好了带朋友一块来参加，多点人多点热闹，也可以让仍处于单身的同学们多点机会可以结识更多对象，怎么一向会带着朋友参加的苏芮之身旁却空无一人？

    「朋友临时被公司叫去加班，所以只好我一个人来了。」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言，苏芮之不着痕跡的打量着餐厅里的眾人。

    「唉呀，这实在太可惜了，每一次你带来的朋友都长得很漂亮耶。」主办人话还没说完，无意间听到两人对话的同学之一也加入了话题。

    「对啊，小之每次都能认识长得不错的朋友，不过，我总觉得小之每次带来的朋友都长得有些相似，但又总说不出到底像谁……」

    「唉，你这么一说，我突然也有这样的感觉耶，是长得像某个明星吗？」

    「不是，我觉得是像我们认识的人耶。」

    听着昔日同学们自顾自的聊了起来，不太耐烦的苏芮之给了好友一个眼神后，两人便无声无息的走开，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呆着。

    向路过的服务生要了一杯酒小口小口的饮着，试图平復稍早主办人带起话题时自己内心的惊恐。

    连大家也都觉得相似……是吗？

    「小之，你今天怪怪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瞧苏芮之打从一进餐厅开始，便有些魂不守舍的怪异模样，让好友郑子庭感到些许的忧心，担心她是否近期遇到些许不如意的事影响了心情，这才关心的问道。

    「每到这个时期都是这样的。」总有几天会特别的忧鬱。

    然后，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

    话还未说完，稍早那群又突然挤了过来，就像是不希望同学会存在安静的地方，非得让所有人都嗨起来不可似的。

    「你们两个干嘛坐在这里搞孤僻？」班长拿了瓶红酒过来，为两人的酒杯各自倒上一些。

    「聊近况也不需要让大伙都听见吧。」郑子庭好脾气的笑了笑，给出了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藉口。

    毕竟无论多团结的班级，都一定会有各自的小团体，总会有某些人较投缘，某些人较有话聊，这是不变的定律。

    「唉呀唉呀，别这么说嘛，这次好多同学都没空来参加，人数已经很少了，你们还在这儿偷偷来，让我这个主办人好没成就感吶。」搞笑的肢体语言让在场的大伙全都笑了。

    不忍心让大好人的班长一直扮娘假哭，苏芮之和郑子庭眼神快速交流了一会，极有默契的订好了之后续摊的约会后，这才双双起身跟着班长加入大部队的聊天。

    「在聊什么？」走近后，发现大伙竟然热烈的七嘴八舌讨论着，拥有强烈八卦好奇心的郑子庭立刻好奇的发问。

    聊什么这么投入吶？

    「不就是小胖嘛，说每次小之带来的朋友都长得很漂亮，也好像有明星脸或什么的，大家这才一起脑力激盪，想看看小胖说的是不是真的。」其中一个只顾着听，没多发言的同学好心的替郑子庭解答她的疑惑。

    「明星脸？」一脸茫然的回望着好友。

    印象中好友不曾特别喜欢过哪个明星啊。

    再说了，那是别人不知道才会以为那些漂亮的人儿是小之的朋友，但她可是知情人吶，知道过往小之带来一同参加同学会的，都是她的女朋友。

    正因为知道，这才更加的不解。

    好友根本不是那种会因为喜欢明星，而刻意找明星脸交往的人啊。

    「应该不是像明星，总觉得是很像我们大家认识的人，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被大伙称为小胖的大男孩抓着头，一副非得想出来不可的傻气模样，惹得在场的眾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等等……如果不是明星的话，我倒觉得很像一个我们大家都认识的人。」本以为是明星脸，所以大伙总往那个方向想，但现在小胖这么一说，他还真觉得越想越像。

    「班长，你想到是像谁了吗？」急性子的小胖立刻半跑半跳的来到班长面前，希望班长能好心的为他解答他苦恼了一个晚上的难题。

    而一旁，同时也因为班长爆炸性的言论而倒吸一口冷气的苏芮之，神情不免也流露出些许的慌张。

    眾人期待的眼神，让班长过足了乾癮。

    满足了他荣誉心之后，他才缓缓的道出答案「像我们的班花，方亦颖。」

    『轰』的一声。

    眾人的讨论声和自己脑袋的炸弹同时爆开。

    那名字彷彿就像把钥匙，将自己刻意尘封的回忆通通解开。

    是了……

    是她……

    方亦颖。